润玉接过披风,指尖抚过里子的云纹,忽然想起“风离”当年在北天门守夜,裹着单薄的官袍也不说冷,原来那时她穿的是女装,本就比男子畏寒。他的心像被雪珠砸了下,微微发疼。
“你手笨,倒是肯下功夫。”他嘴上说着,却反手将披风披在了她身上,“你比我更怕冷。”
狐绒的暖意裹住全身,混着他身上的龙涎香,邝露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想取下,却被他按住手。“披着。”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就当……谢你这些年替我受的寒。”
那日之后,润玉处理公务时,总会多备一份热茶,放在邝露手边;她伏案睡着时,他会取件外袍盖在她身上,动作轻得像怕惊飞了蝴蝶;甚至连膳房送来的点心,都多了她爱吃的桂花糕。
邝露看着他这些细微的变化,心头像揣了只小兔子,跳得厉害。她依旧做着分内的事,为他整理星图,为他推演星象,只是偶尔抬头时,不再躲闪他的目光。
一日雪停,两人在院中赏梅。润玉站在梅树下,月白的长袍沾了些雪,像幅清冷的画。邝露看着他,忽然鼓起勇气说:“殿下,无论臣是风离,还是邝露,都会一直陪着殿下。”
润玉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眼角的泪痣上,那点墨色在雪光里亮得惊人。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轻轻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
梅花的暗香漫过来,裹着雪的清冽。邝露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忽然觉得,这些年的隐忍和伪装,都值了。
她要的从不是什么名分,只是能这样站在他身边,看他眉宇间的冰雪渐渐融化,看他不再孤身一人。
璇玑宫的雪还在下,可邝露的心,却暖得像揣了团火。往后的日子还长,她会一直陪着他,以邝露的身份,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直到梅花开了又谢,星轨转了又回。
邝露是在整理旧档时,无意间撞见那段被尘封的过往的。
那日她在璇玑宫最深的档案室翻找三百年前的星轨记录,指尖触到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锁是旧式的龙纹锁,她试着用自己的发簪去撬,竟意外打开了。盒里没有金银,只有一叠泛黄的纸,还有半块断裂的玉佩,玉质粗粝,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润”字。
纸上的字迹潦草,像是心绪不稳时匆忙写下,字里行间满是血泪——“吾儿润玉,母对不起你……洞庭湖的水太冷,母性情暴戾,常以铁链锁你于冰窟……天后许我母子相见,却骗你亲手将我交予天庭……”
邝露的手抑制不住地发抖,纸张在她掌心簌簌作响。她终于明白,为何润玉总爱在深夜独自对着星盘发呆,为何他手腕内侧有圈浅淡的疤痕。
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她心口。他年少时被母亲锁在冰窟,听着铁链拖地的声响发抖;他怀着对生母的憧憬,却亲手将她推入深渊;他在天庭步步为营,身边是笑里藏刀的天后,背后是永不能言说的伤疤。
原来他那身清冷孤绝的铠甲下,藏着这样一副千疮百孔的血肉。
从那日起,邝露待他,便多了份小心翼翼的疼惜。
晨起磨墨时,她会在砚台里掺些温水,怕寒气浸了他的手。润玉执笔时察觉到墨的温度,抬眼望她,她只低头笑:“天凉了,温墨好写些。”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没多问,只是笔尖落纸时,力道似乎轻了些。
他批奏折到深夜,她不再只端莲子羹,而是换了盏安神的百合汤,汤里卧着两颗圆胖的汤圆,是她学着凡间的法子做的,馅是他爱吃的桂花蜜。“殿下尝尝?”她把勺子递到他手边,眼角的泪痣在烛火下泛着软光,“甜的,能安神。”
润玉舀起汤圆,咬破时,桂花的甜香漫开来,熨帖得心口发暖。他看着她托腮坐在对面,睫毛垂下来,像只安静的蝶,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在洞庭湖,饿得发晕时,曾偷吃过母亲丢弃的半块桂花糕,那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甜。
“你怎知我爱吃这个?”他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哑。
“猜的。”邝露抿唇笑,指尖在桌下悄悄攥紧——她是无意中翻到了他的旧物,在一张揉皱的纸上,看到他用炭笔写的“桂花糕”三个字。
冬日的雪落得紧时,润玉要去北天门巡守。邝露早早备好披风,里子缝了层极软的兔毛,领口绣着圈细密的云纹,是她熬夜绣的,针脚比寻常的密三倍。“北天门风硬,”她为他系披风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颈侧,“这毛暖,能护住脖子。”
他低头,看见她鼻尖沾了点雪,像只偷吃东西的小兽。“你手笨,绣这些费了不少功夫吧?”他伸手,替她拂去鼻尖的雪,指尖的微凉触得她一颤。
“不费的。”她往后退了半步,耳尖泛红,“殿下穿着暖和就好。”
他确实穿着暖和。北天门的风像刀子,可颈间那圈兔毛总带着点软乎乎的暖意,像她看他时,眼底的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