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住她!小心别让她咬到舌头!”胡老扁疾声道,同时迅速取出银针。苏婉清和一名手下立刻上前,用力按住妇人抽搐的四肢。
胡老扁瞄准人中、合谷、太冲等穴,疾刺而下,试图镇惊苏厥。然而,妇人抽搐的力量极大,针尖难以精准刺入。情急之下,胡老扁看到旁边有一个破旧的陶碗,他猛地将陶碗摔碎,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
“先生!”苏婉清惊呼。
胡老扁充耳不闻,用碎瓷片快速在妇人双侧曲泽穴(肘窝)划开一道口子,紫黑色的血液顿时涌出。这是民间应对急症重痧的“放痧”之法,虽显粗粝,但在缺医少药的绝境中,是泄毒救急的无奈之举。
与此同时,他对苏婉清喊道:“快!把我药箱里那个白色瓷瓶的药丸拿来!化水!”
苏婉清强忍着手臂被妇人挣扎抓挠的疼痛,快速翻找出那个瓷瓶,倒出几粒朱红色的药丸——这是胡老扁用麝香、牛黄、冰片等珍贵药材配制的急救醒神丸。她将药丸放入碗中,用水化开,和另一名手下合力,艰难地撬开妇人紧咬的牙关,将药液灌了下去。
放血与灌药双管齐下,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妇人剧烈的抽搐终于渐渐平息下来,虽然依旧昏迷,但至少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境地。
众人都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彼此都已汗流浃背,如同虚脱。苏婉清更是因为用力过度和紧张,脸色苍白,微微喘息着。
“没事了……”胡老扁刚想安慰她一句,目光却猛地凝固在苏婉清的左小臂上!那里,她刚才为了按住妇人而被抓挠的地方,油布雨衣的袖子被扯破了一道口子,几道清晰的、渗着血丝的抓痕暴露在污浊的空气中!
嗡——!胡老扁只觉得脑袋里一声巨响,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霍乱患者的呕吐物和排泄物中含有大量的霍乱弧菌!这抓痕……虽然不一定直接接触到了秽物,但在这极度污染的环境里,伤口暴露,感染的风险极高!而一旦感染,以霍乱的凶险……
苏婉清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她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胡老扁脸色骤变的原因。她的脸色也更白了几分,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对胡老扁露出了一个极其勉强却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没……没事的,一点小伤……”
“别动!”胡老扁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得嘶哑尖锐。他一把抓住苏婉清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疼得蹙起了眉。他几乎是拖着苏婉清,冲出了窝棚,来到相对通风的空地。
“阿强!快!拿消毒水!最浓的那种!还有干净的水和布!”胡老扁厉声吼道,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阿强慌忙将东西拿来。胡老扁夺过消毒水,不顾那刺鼻的气味,拧开盖子,对着苏婉清手臂上的抓痕就直接冲洗!剧烈的刺激性让苏婉清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瑟缩了一下,但她咬紧了下唇,没有喊出声。
胡老扁像是疯了一样,用消毒水反复冲洗伤口,直到周围的皮肤都开始发白起皱,他又用干净的布蘸着清水擦拭,然后再次冲洗……他不敢停,仿佛只要多冲洗一秒,就能将那可能存在的、致命的瘟神冲刷掉。
“够了……胡先生……够了……”苏婉清看着他因极度恐惧和专注而扭曲的面容,看着他猩红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心中涌起的不是对自身安危的恐惧,而是针扎般的心疼。她轻声唤着他,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胡老扁猛地停下动作,抬起头,看着苏婉清那双带着心疼与柔情的眼睛,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和悔恨席卷而来。是他!是他将她卷入了这绝境!如果他当初态度更坚决地让她离开,如果……
他再也支撑不住,连日来的疲惫、压力、以及对苏婉清可能感染的巨大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一直紧绷的意志。他腿一软,竟踉跄了一下,若非苏婉清及时反手扶住他,他几乎要栽倒在地。
“先生!”苏婉清惊呼,再也顾不得自己的伤,用力撑住他。
胡老扁靠在她身上,剧烈地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她那已经经过反复清洗、却依旧让他心惊肉跳的伤口,声音低哑得如同破碎的风箱:“你……你不该来的……你不该来的……”
苏婉清扶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微颤,心中酸楚与柔情交织,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却异常坚定:“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生死……我都陪你。”
这简单的几个字,在此刻的生死边缘,重若千钧。
夜色,再次笼罩了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医棚的灯火依旧亮着,但气氛却因苏婉清的意外受伤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胡老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为苏婉清仔细包扎了伤口,开了预防性的清热解毒内服方剂,勒令她立刻休息,严密观察。
他自己则守在她不远处,如同最警惕的守卫,目光几乎不曾离开她。他知道,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将是决定性的。他必须在救治无数病患的同时,与可能潜伏在苏婉清体内的瘟神,进行另一场无声却更加残酷的生死竞速。
这一次,他逆行于死亡之境的理由,除了悬壶济世的仁心,更多了一份刻骨铭心的私念——他绝不能让她有事。
喜欢神医胡老扁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神医胡老扁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