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取出随身携带的急救药丸,撬开牙关,用水送下。一番抢救,直到老汉脉象稍起,喉中发出微弱的呻吟,他才松了口气。
又有一位中年妇女,吐泻不甚,却畏寒肢冷,汗出如油,脉微细欲绝。胡老扁判断此为寒邪直中,阳气衰脱。
他立刻取出艾绒,在其神阙、关元穴施以重灸,艾火的温热似乎暂时驱散了部分的阴寒,妇女冰冷的四肢渐渐有了一丝暖意。
他不仅仅用药石针灸。看到许多贫苦人家连煎药的瓦罐都没有,他让阿强、福生就近寻来破锅烂盆,支起炉灶,现场熬煮大锅的“辟瘟解毒饮”和更针对重症的“蚕矢汤”简化方,分发给排队的人群。那浓郁苦涩的药香,在这充满死亡气息的弄堂里,成了绝望中唯一令人心安的希望之光。
他还不断地向围观的、尚未发病的居民宣传防疫知识:喝开水,不食生冷,饭前便后洗手(用肥皂或草木灰),处理呕吐物排泄物要洒石灰,保持居所通风……这些在现代看来最基本的卫生常识,在当时混乱的贫民区,却是保命的关键。
忙碌至午后,胡老扁水米未进,汗水早已浸透青衫,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阿强和福生也累得几乎虚脱,但看着胡先生那始终挺直的脊梁和专注的神情,两人也咬牙坚持着。
然而,疫情的残酷远超想象。有时,刚刚喂下汤药的病人,不过一刻钟便气绝身亡;有时,一家人抬着病人满怀希望而来,最终只能哭着抬着尸体离去。
死亡,在这里是如此的稀松平常。胡老扁能做的,便是在这无尽的死亡浪潮中,尽可能地多捞起几个尚存气息的生命。
夕阳西下,将弄堂染上一层凄艳的橘红色。带来的药材已消耗大半,排队的人群依然望不到头。胡老扁感到一阵阵眩晕,那是体力与精力极度透支的征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呵斥声由远及近。几匹高头大马冲入弄堂,马上骑着几名穿着黑色绸衫、面目凶悍的汉子,为首一人,竟是曾在杜公馆有过一面之缘的陈明宇!
“胡先生!”陈明宇勒住马,跳了下来,对着胡老扁一抱拳,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杜先生听闻先生在此悬壶济世,深为感佩。特命我等送来一批紧缺药材,并请先生即刻离开此地!此地……太过危险!”
他身后,几名汉子从马背上卸下几个沉重的麻袋,里面正是胡老扁急需的藿香、黄芩、黄连等药材。
胡老扁看着那些药材,又看了看周围殷切期盼的病患,缓缓摇头:“陈兄,代胡某多谢杜先生厚意。药材胡某厚颜收下,以救燃眉之急。然胡某此刻,不能离开。”
陈明宇眉头紧锁:“先生!此间疫情已失控!官府随时可能进行更严厉的封锁,甚至……焚毁疫区!您留在此地,九死一生!”
“医者所在,便是病患所在。”胡老扁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不容动摇的力量,“若因惧死而弃他们于不顾,胡某余生难安。请回复杜先生,他的情义,胡某心领了。”
陈明宇定定地看了胡老扁半晌,这位见惯了江湖血雨、人心叵测的青帮干将,眼中竟也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敬意。他不再多劝,只是对身后手下挥了挥手:“留下两个人,协助胡先生,护他周全!其余人,跟我回复杜先生!”
说罢,他翻身上马,对着胡老扁再次抱拳,然后调转马头,带着一阵烟尘离去。
有了杜月笙送来的这批及时药材,以及两名精干汉子的协助,胡老扁的临时医棚得以继续运转下去。灯火一直亮到深夜,那蒸腾的药气与忙碌的身影,成了这片被瘟神践踏的土地上,最顽强、也最温暖的生命旗帜。
胡老扁知道,他个人的力量,在这场浩劫面前,如同萤火之于黑夜。但他更知道,只要这萤火还未熄灭,就能给在黑暗中挣扎的人,带去一丝微光,一线生机。这,便是“悬壶济世”的真正含义——不在于能救多少人,而在于面对苦难时,那颗永不背弃的仁心。
夜色深沉,疫情未歇。而胡老扁的脚步,依旧坚定地穿行在死亡的阴影之间,用他手中的银针与药囊,践行着一名医者最朴素,也最伟大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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