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红袖、莲心早已泪光盈盈,玄花发出悲切的抽泣,连婉清的灵体都波动不已。
姜承紧握木剑的手,不知不觉已然松开,脸上充满了震撼与复杂。
凌云霄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古井无波的死寂,但那死寂深处,是万年不化的寒冰与悲伤。
“我安葬了她……不,我连她的尸身都找不到,只能立了一个衣冠冢。
然后,我杀尽了所有设计害我、逼死她的人,无论正道邪道,一个不留!那一战,血流成河,我也因此身受不可逆转的道伤。”
“自那以后,我心灰意冷,什么凌霄剑尊,什么正道魁首,都成了过眼云烟。
自那之后,我隐姓埋名,在此开了这间归云栈,了此残生,只想守着这份回忆,度此余生。”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姜承脸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
“姜承,现在你可明白?人心之险恶,算计之歹毒,有时远胜妖鬼!
凝香她虽是妖,却良善纯真,为了我,甘愿舍弃一切。
而我所信任的人,却为了一己私欲,将我推入万劫不复之地,间接害死了她和我未出世的孩子!”
“老夫在此数十年,见过披着人皮的恶魔,也见过舍身救人的精怪。
所以,老夫才说——人若心邪,人不如妖;妖若良善,妖比人强!”
“你口口声声斩妖除魔,维护正道,可你扪心自问,你所维护的,究竟是正道,还是你心中那份因仇恨而扭曲的执念?你所斩的,又是否真的都是该杀之妖?”
凌云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姜承的心头。他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一步,看着手中的降魔木剑,又看向我们,眼中充满了迷茫、挣扎,以及……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信念,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凌云霄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在姜承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僵立在原地,脸色煞白如纸,握着降魔木剑的手微微颤抖,那柄曾斩灭无数“妖邪”的法剑,此刻却仿佛重若千钧,几乎要脱手坠地。
“人若心邪,人不如妖;妖若良善,妖比人强……”
这十二个字,如同十二把冰冷的匕首,反复剜刮着他坚守了数十年的信念壁垒。
他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死在他剑下的精怪——有狰狞咆哮的,也有临死前眼中充满不解与哀求的……他曾将这些哀求视为狡诈,将不解视为愚昧。
可如今,结合凌云霄那血泪交织的往事,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画面,变得无比清晰,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我真的错了吗?”姜承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
他想起自己修为停滞不前的困窘,想起偶尔夜半惊醒时心头萦绕的不安……原来,那并非错觉,而是天道对他妄造杀孽的警示。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房间内的我们。
红袖虽嘴角带血,眼神却清亮,并无怨毒;莲心气息平和,带着自然的包容;玄花眼神纯净,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惧;婉清的灵体波动,传递出的也是守护之意而非戾气;而我,周身气息虽古怪,却堂堂正正,并无邪祟之感。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那柄降魔木剑上,剑身的雷纹依旧,此刻却仿佛映照出他内心因仇恨而扭曲的倒影。
“哐当——”
一声轻响,降魔木剑自他手中滑落,掉在碎裂的地板上。
姜承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对着我们,尤其是红袖、莲心、玄花和婉清的方向,深深一揖到地。
“诸位……姜承……错了!”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与愧疚,“我被仇恨蒙蔽双眼,执念入骨,是非不分,妄动杀念……险些酿成大错!
若非凌霄前辈点醒,我……我恐怕要在歧路上越走越远,直至万劫不复!姜承在此,向诸位赔罪!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他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头颅低垂,等待着审判。
房间内一片寂静。
红袖抹去嘴角的血迹,与莲心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释然。
我走上前,伸手虚扶了一下:“姜兄请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姜兄亦是因早年遭遇,心结难解;如今既能醒悟,便是大善,有道是不打不成交,过往之事,就此揭过吧。”
姜承这才直起身,脸上依旧带着愧色,但眼神中的偏执与冰冷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冲击后的清明与复杂。
凌云霄看着这一幕,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欣慰。
他提起油灯,灯光似乎明亮了些许:
“既已说开,便好;这满地狼藉,还需收拾。
几位若是不嫌弃,老夫这里还有些自酿的忘忧酿,不妨共饮几杯,也算姜承赔罪,也为诸位压惊。”
我们自然没有异议;当下,凌云霄也不知施展了什么手段,只是袖袍轻轻一挥,那满地的碎木砖石竟如同时光倒流般,自行飞回原处,裂纹弥合,转眼间,房间便恢复了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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