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玉娥、阿花回到忘尘岭道观时,已是次日晌午。
正午阳光透过松柏树枝洒在观内,竟有种恍如隔世的安宁。
红袖静立在殿门处,一袭红衣在微风中轻扬,她的气息比我们离开时稳固了不少,容颜愈发娇艳,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见到我们归来,尤其是看到我安然无恙,玉娥虽憔悴却也无碍,她明显松了口气,快步迎了上来。
“文远,玉娥姐姐,你们回来了。”她的声音依旧柔媚,却多了几分真诚的关切。
玉娥看着红袖,眼神复杂,经历了此番生死磨难,她似乎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不再是那个谨小慎微只知道做针线活的农家妇人。
玉娥松开我的手,上前一步,对着红袖盈盈一拜:“红袖妹妹,多谢你……若非你舍身相助,二狗难以取草,我恐怕早已……前日是姐姐心胸狭隘,负气离开,多有得罪,还请妹妹见谅。”
红袖微微一怔,连忙扶住玉娥:“姐姐言重,折煞红袖了。救文远亦是救我自己,姐姐平安归来便好。”
她目光扫过我和玉娥,又落在气息仍有些萎靡的阿花身上,聪慧如她,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并未点破,只是望了我一眼,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与淡淡的怜惜。
玉娥拉起红袖的手,轻声道:“妹妹,我们……去那边说说话可好?”她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温柔而坚定,“二狗,你先去看师父吧,我和红袖妹妹聊几句体己话。”
我点了点头,看着她们二人走向屋后那片小树林,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释然。阿花用头蹭了蹭我的腿,我俯身摸了摸它:“阿花,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它低呜一声,却没有离开,而是跟在了我身后。
我定了定神,走向师父修炼的静室。静室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却不见师父身影。绕到后屋师父寝室,本想开口,又恐师父午休扰了清梦,就轻轻推门而入,入内竟看到了让我心头一震的景象。
师父寝室我从未进来过,但见地上铺有数层薄毯,师父竟直接卧在薄毯之上,双目微阖,似是睡着了。
而更让我惊讶的是,那匹平日里温顺沉默,不离师父左右的白马,此刻竟也侧卧在师傅身边,马头亲昵地靠在师傅的臂弯处,一双温润的马眼同样闭着,一人一马,呼吸悠长,仿佛沉浸在同一场梦境之中。
阳光透过松针缝隙,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画面静谧得有些诡异,又透着难以言喻的哀伤与亲密。
我脚步放得极轻,不敢惊扰。正要悄悄退出,师父却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平日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此刻竟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悲凉与追忆。
他轻轻拍了拍白马的脖颈,白马也醒了过来,用鼻子蹭了蹭师傅的手心,眼神中竟流露出人性化的依恋与安慰,又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羞涩与嗔怪。
“回来了。”师父坐起身,声音有些沙哑,“事情老夫已知晓大概,那妖人,可是提及了我?”
我心中凛然,心道师父果然道法精深。
我连忙上前,将如何找到妖人巢穴,救出玉娥和其余女子,以及最后那妖人魂魄遁走前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那妖人认出师父功法,以及扬言要请师尊前来报仇之事。
师父静静地听着,脸上无悲无喜,只是目光愈发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
他伸手,轻轻梳理着白马颈侧柔顺的鬃毛,白马舒适地打了个响鼻,将头更紧地靠向他。
“他既然认得‘纯阳路数’,又提及他的师尊……看来,是‘阴煞宗’的余孽无疑了。”师傅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岁月的沧桑与刻骨的恨意,“二狗,你可知为师为何常年隐居于此忘尘岭?”
我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此地葬着你的师娘。”师父的话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愕然看向师父。
“师娘?师娘不就在师父身边吗?”
“此地是葬着你师娘以前的尸身。”
师傅的目光温柔而痛苦地落在白马身上,喃喃道:“心莲……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那白马,竟仿佛听懂了般,眼中滚落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
“为师与你师娘,本是同门师兄妹,她性子活泼,最爱穿白衣,便如雪中白莲。”师父陷入了回忆,声音低沉而缥缈。
“我们朝夕相处,互生爱慕,就结为道侣,游历天下,行侠仗义,好不快活。直到……我们撞破了阴煞宗以生魂修炼邪法、掳掠女子作为炉鼎的勾当。”
“彼时我年轻气盛,仗着师门正统,修为不俗,便要铲除这些阴邪之辈,便与你师娘联手,连挑了他们在外的几处据点,杀了他们不少门人。也因此,与阴煞宗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
“后来,我独自外出时被阴煞宗长老设计围困在一处绝地。那一战……惨烈无比。”
师傅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抚摸白马鬃毛的手微微颤抖,“我虽奋力搏杀,重创了那长老,待回到家中,却见你师娘……以后的事,你已知晓,我不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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