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11月,日本内阁在复杂的国内外形势下作出了一项具有深远影响的决策。面对日益紧张的日美关系和国内军政矛盾的加剧,内阁会议决定首先派遣经验丰富的外相币原喜重郎赴美进行外交谈判。币原作为币原外交的倡导者,以其相对温和的国际协调路线着称,这一任命体现了日本试图通过外交途径缓解与美国矛盾的意图。
然而,这一决定背后暗藏着深刻的政治妥协。为了安抚日益强硬的军部势力,特别是对软弱外交持强烈批评态度的陆军,内阁同时作出了一个关键性的让步——批准向陆军拨付专项的满洲特别活动经费。这笔秘密资金的划拨,实际上为关东军在东北地区的军事行动开了绿灯。这种两面政策反映了当时日本文官政府与军部之间的微妙平衡:一方面希望通过外交手段维持国际关系,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对军部的扩张野心作出妥协。
华盛顿,1931年11月7日
日本外务大臣币原喜重郎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美国国务院走廊的拱形窗户将深秋阳光切割成几何形状,照亮他手中那份《纽约时报》——头版赫然印着日本倾销论的社论。
国务卿还在开会。第三助理国务卿威廉姆斯看了眼怀表,或许您改日...
我已等待四天零八小时。币原的英语带着早稻田大学的腔调,他解开双排扣西装,露出衬衣上别着的银制怀表,这是贵国总统胡佛先生去年访日时赠送的礼物,当时他说美日友谊如这时计般永恒。
威廉姆斯瞥见怀表背面刻着的自由贸易字样,喉结滚动了一下。
国务院东会议室
史汀生将雪茄剪得过于用力,烟丝散落在檀木会议桌上。透过蓝灰色烟雾,他注视着对面日本代表团——五位官员像一套茶具般整齐排列,最年轻的记录员正用钢笔尖蘸取墨水,笔杆上缠着褪色的蚕丝。
我国纺织厂女工的日薪已降至0.27美元。币原翻开烫金封面的文件夹,推过三张照片:第一张是长崎码头堆积如山的生丝,第二张是大阪纺织厂空荡的车间,第三张却让史汀生的秘书别过脸——昏暗巷弄里,穿和服的少女们跪坐在草席上,脖颈后插着待价而沽的杨枝。
财政部长梅隆突然用银质裁纸刀敲响水晶烟灰缸:上个月横滨正金银行抛售了900万美元黄金储备。
就像贵国农场主倒掉牛奶。币原从公文包取出个靛蓝布包,解开后露出破碎的伊万里瓷片,佐贺县三十六家窑厂,现在只剩...
国务卿先生!助理撞开门举着电报,东京发生第五起米仓纵火案!
史汀生注意到币原左手小指在颤抖——那是1915年二十一条谈判时被激进学生砍断的。他忽然起身走向橡木酒柜,倒了两杯波本威士忌。
1930年关税法案第307条。冰块的碰撞声中,史汀生将酒杯推过桌面,授权总统对实施货币倾销的国家...
我国生丝出口价已低于生产成本32%。币原从内袋取出绢布包裹的账本,蚕丝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墨迹像一群迁徙的蚂蚁,每个丝茧要经过七名女工的手,她们现在靠吃桑叶...
窗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一队福特卡车正运送新出厂的洗衣机驶过宾夕法尼亚大道。史汀生发现币原的视线停留在卡车挡泥板上——那里用日文印着三井物产特许经销。
谈判陷入沉默时,走廊传来《星条旗永不落》的钢琴声。币原突然用日语吟诵:露水易逝,吾辈如露水...这是贵国诗人朗费罗翻译的《平家物语》。
史汀生雪茄的灰烬落在地毯上,烧出一个焦黑的圆点。他想起昨天海军情报处送来的照片:吴港船坞里,那艘改装中的赤城号航母龙骨正在加长。
史汀生的雪茄烟雾在会议室里盘旋,如同一团浓密的乌云,笼罩着整个房间。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紧紧地盯着币原喜重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似乎要透过他的外表,洞察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沉默片刻后,史汀生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沉重的分量:“外相阁下,美国人民也在挨饿。”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份《华尔街日报》推到币原喜重郎面前。币原喜重郎定睛一看,只见头版上赫然印着底特律失业工人冲击福特工厂的照片,照片中,愤怒的工人们手持标语,与警察对峙,场面十分混乱。而标题更是触目惊心——“饥饿游行演变成流血冲突”。
史汀生接着说道:“我们的农民在倒掉牛奶,我们的工人在街头流浪,我们的银行一家接一家倒闭。美国政府已经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去拯救日本的生丝和瓷器。”
币原喜重郎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临行前东京街头的景象。寒风中,大阪纺织女工们举着“米よこせ(给我们粮食)”的标语,她们面黄肌瘦,眼神中透露出绝望和无助。然而,警察的棍棒无情地砸向她们瘦弱的肩膀,这一幕让币原喜重郎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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