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不再耽搁,立刻离开清水洼村,沿着河边的小路,向上游的宝源局方向潜行而去。越往上游走,空气中的异味越发明显,河水也越发浑浊,泛着一种不祥的暗绿色,河岸边的水草都出现了枯黄迹象。
走了约莫六七里地,绕过一片河湾,前方的景象让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河岸一侧,出现了一片规模宏大的官营工坊区!高耸的砖砌围墙延绵不绝,几根巨大的烟囱正向外喷吐着浓密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黑黄色烟柱!工坊正门有兵丁把守,门楣上悬挂着“工部宝源局”的匾额。一切看起来,似乎只是一座忙碌的官方铸币厂。
然而,张绥之的目光,却瞬间锁定了工坊区下游一侧、紧邻河岸的那片区域!那里,原本应是荒地或滩涂,此刻却新建起了一排排简陋但整齐的木结构工棚和仓库!这些建筑明显是近期才搭建完成的,木材的颜色还很新,与官坊那些饱经风霜的旧建筑形成了鲜明对比!而且,这些新建区域与官坊主体之间,似乎用简易的栅栏隔开,但又有通道相连,显得颇为诡异。
更引人注目的是,一条粗大的陶制排污管道,从那些新建工棚的方向伸出,直接通入河中,正汩汩地向外排放着浑浊不堪、泛着金属光泽和油污的墨绿色废水!正是这些废水,使得下游河水变得剧毒!
“果然如此!” 张绥之压低声音,眼中寒光闪烁,“陆宏渊利用宝源局的招牌和基础,在旁边私自扩建了规模巨大的非法工坊!以官掩私,肆无忌惮地排污冶炼!”
就在这时,一队穿着工部宝源局号服的工匠模样的男子,从那片新建工棚中走出来,沿着河岸巡视,像是在检查什么。他们的号服与官坊工匠的并无二致,但仔细看去,这些人的神态举止却少了几分官匠的拘谨,多了几分江湖气,眼神也更为警惕彪悍。
“看那些人,” 花翎眼尖,低声道,“不像是普通的工匠,倒像是……打手或者私兵伪装的!”
阿依朵也点头:“步伐沉稳,眼神乱瞟,是在警戒!”
张绥之心头一凛,陆宏渊果然防备森严!不仅利用官坊做掩护,还派了心腹手下混入其中,监视控制!硬闯是绝对不行的。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巡逻的守卫,投向更远处,河岸另一侧相对偏僻的缓坡上。那里,依着山势,零星散布着几间新搭建的简陋木屋,看起来像是给工匠临时居住的工棚。
“我们不能靠近官坊和那片新建工坊区,守卫太严。” 张绥之迅速判断形势,“但那些河对岸的临时木屋,或许是个突破口!那里居住的,可能是真正干活的底层工匠或力工,戒备应该会松一些。我们想办法摸过去看看!”
三人借着河边芦苇丛和土坡的掩护,小心翼翼地绕了一个大圈,避开官坊正面的视线,从下游方向蹚过相对较浅的河汊,来到了对岸。他们匍匐前进,悄无声息地接近那几间孤零零的木屋。
木屋搭建得很粗糙,门窗单薄。张绥之示意花翎和阿依朵在外围警戒,自己则如同狸猫般贴近最近的一间木屋,透过窗户缝隙向内窥视。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只有几张用木板拼凑的大通铺,上面杂乱地堆着些破旧被褥。地上散落着一些工具和杂物。通铺上的被褥虽然脏污,但看起来并不破旧,甚至有些被褥还是半新的。屋角堆着一些刚刚开封不久的米袋、咸菜坛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汗味、烟草味,以及……淡淡的金属和煤烟气息。
“有人住,而且是近期才入住,生活物资是统一配给的。” 张绥之迅速做出判断,“这些人在这里干活,但似乎……现在不在屋里?”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张绥之立刻打了个手势,三人迅速隐入木屋旁的灌木丛中,屏住呼吸。
只见一个穿着脏兮兮工部号服、身材矮壮的汉子,骂骂咧咧地从官坊方向走来,径直走向这间木屋。他推门进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翻找了一阵,嘟囔着“妈的,老子的烟袋锅子呢?”,然后又空着手走了出来,四下张望了一下,便朝着河岸上游、远离官坊的一处林木茂密的山坡方向走去。
“跟上他!” 张绥之低声道。直觉告诉他,这个工匠的行为有些异常。他不在工坊干活,这个时间点独自一人往偏僻的山林里走,去做什么?
三人远远辍在那汉子身后,借助地形和树木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山坡上摸去。那汉子似乎对路径很熟悉,七拐八绕,穿过一片密林,来到一处被藤蔓和灌木半遮掩着的山洞口!
山洞入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但站在洞外,却能隐约听到从深处传来的、沉闷而有规律的金属敲击声,以及隐隐约约的人语声!洞口周围的草木有被频繁踩踏的痕迹,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崭新的铜屑和煤渣!
“山洞!里面还有动静!” 花翎压低声音,难掩兴奋。
张绥之眼中精光爆射!找到了!这处隐蔽的山洞,很可能才是陆宏渊进行最核心、最隐秘工序的真正黑作坊!宝源局旁边的工棚可能负责粗炼和掩护,而精加工、或者涉及机密的部分,则放在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山洞里!难怪污染如此集中,是因为高浓度的废水从这个山洞或其相连的暗渠直接排入了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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