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傍晚,中秋佳节的喜庆气氛在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弥漫开来,愈发浓烈。街道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各式各样的花灯已然点亮,孩童们提着兔子灯嬉笑追逐,小贩的叫卖声、路人的谈笑声、远处隐约传来的丝竹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太平盛世的繁华乐章。空气中飘荡着月饼、桂花糕和各家各户飘出的饭菜香气,与尚未散尽的鞭炮烟火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温暖的节日气息。
然而,这满城的喧嚣与喜悦,却丝毫未能冲淡张绥之和徐舒月心头的沉重与紧迫。两人牵着马,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与周围欢天喜地的人群格格不入,如同两个误入喜庆画卷的阴影。
“咕噜噜……” 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从张绥之腹部传来。他这才想起,自清晨至今,水米未进,精神又一直高度紧张,此刻松懈下来,强烈的饥饿感和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脚步都有些虚浮。
徐舒月听到声音,瞥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苍白,额头渗着虚汗,皱了皱眉,四下张望了一下,指着街角一个支着布棚、冒着腾腾热气的小面摊,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不耐烦,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喂!看你那副鬼样子!前胸贴后背了还硬撑?走!先去垫垫肚子!别案子没破,你先饿晕了,还得老娘把你拖回去!”
张绥之此刻也实在撑不住了,没有力气反驳,点了点头,跟着徐舒月挤过人群,来到面摊前。摊主是一对老实巴交的老夫妻,正忙得不可开交。两人寻了个靠里僻静的角落小桌坐下。
“两碗阳春面,多加一勺浇头,快点!” 徐舒月扬声道,随手将腰间的绣春刀解下,靠在桌腿旁,动作熟练,显然对这种市井生活并不陌生。
面很快端上来了,清汤白面,撒着葱花,浇上一勺香浓的肉臊子,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张绥之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礼仪,拿起筷子,几乎是狼吞虎咽地扒拉起来,吃得又急又猛,结果没吃几口,便呛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
“咳咳咳……咳咳……”
徐舒月见状,先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替他拍背,但手伸到一半,猛然意识到这动作过于亲昵,又硬生生缩了回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她拿起桌上的粗陶茶壶,倒了碗温茶,没好气地推到张绥之面前,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放软了些,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嗔怪:“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饿死鬼投胎啊你?喝口水顺顺!”
张绥之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才勉强止住咳嗽,喘着粗气,抬头看向徐舒月。看到她脸上那副想关心又强装凶悍的别扭模样,不由得想起她刚才下意识伸手又缩回的动作,心中莫名一动,竟忘了眼前的窘迫,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虚弱的笑意,调侃道:“咳咳……没看出来……徐千户……还挺会关心人的嘛……”
徐舒月被他这话说得俏脸一热,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柳眉倒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筷乱跳,压低声音怒道:“放屁!谁关心你了!少在那儿自作多情!本官是怕你噎死了,这案子没人查!赶紧吃!吃完上路!” 她嘴上骂得凶,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层薄红,在摊头灯笼的映照下,格外明显。
张绥之见她羞恼,也不再逗她,只是笑了笑,低下头,这次放慢了速度,细嚼慢咽起来,心中却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这位平日里喊打喊杀、脾气火爆的北镇抚司女魔头,似乎……也有不那么“魔头”的一面。
安静地吃了几口面,腹中有了食物,张绥之的精神恢复了些,脑子也开始重新运转。他放下筷子,神色恢复凝重,低声道:“徐千户,说正事。许茂才这封信,虽然指证了陆宏渊,但毕竟是孤证,且是私下举报,难以直接作为扳倒他的铁证。陆宏渊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是许茂才诬陷,或者干脆不认这笔迹。我们必须找到更扎实、更无法抵赖的证据链。”
徐舒月也收敛了情绪,蹙眉道:“没错!那老狐狸狡猾得很!现在最麻烦的是,陈侍郎那边所谓的‘贪墨’证据,全都被东厂控制着了。陆宏渊完全可以利用东厂,在那些书信账册上做手脚,鸡蛋里挑骨头,甚至干脆伪造一些证据,坐实陈侍郎的罪名!到时候死无对证,我们就算有许茂才的信,也难以扭转乾坤!”
“东厂……伪造证据……” 张绥之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忽然,他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道:“对啊!东厂能伪造证据,我们为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徐舒月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意思?我们也去伪造证据诬陷陆宏渊?这……这岂不是知法犯法?而且风险太大!”
“非也非也!” 张绥之摇摇头,眼中精光闪烁,“我的意思是,他陆宏渊既然能把手伸进东厂的档案库,去‘制造’对陈侍郎不利的证据。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想办法,潜入他长平侯府的档案库或者机密书房,去‘找’一些对他自己不利的证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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