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王京在薄雾与晨曦中苏醒。然而,与往日不同的是,一股紧张而躁动的气氛,如同无形的潮水,迅速弥漫了整座王京。
天刚蒙蒙亮,一队队盔甲鲜明的朝鲜官兵便出现在各主要街道路口。他们手持浆糊桶,将一张张墨迹未干的大幅告示,贴满了城墙、牌坊以及市集最显眼的位置。告示上,以醒目的汉字和谚文,赫然写着关于“枕溪山庄命案”以及通缉“假冒济生堂东家顾云深之凶顽同党”的案情概要,责令全城百姓提供线索,若有包庇隐匿,与案犯同罪云云。官兵们神色肃穆,厉声驱散围观的人群,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王京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枕溪山庄、济生堂、顾东家、谋杀、假冒……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足以引爆所有人的好奇心与恐惧感。谁都没想到,昨日还风光无限、备受王室青睐的济生堂少东家,一夜之间竟成了被通缉的假货,还死于非命!这背后的阴谋,让普通百姓感到不寒而栗。
张绥之“明修栈道”的策略,开始显效。这突如其来的全城大索,果然起到了“打草惊蛇”的作用。一时间,王京内暗流涌动,许多原本隐藏在水下的势力,都不得不有所动作,或蛰伏更深,或急于串通撇清,整个城市的神经都绷紧了起来。
与此同时,位于王京主街的济生堂总号大门紧闭,依旧贴着歇业的告示,但门前已换上了全副武装的王宫侍卫把守,严禁任何人靠近。而在街对面不远处的茶摊、杂货铺周围,几名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看似无所事事的男子,正看似悠闲地喝着茶、挑选货物,但他们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时刻警惕地扫视着济生堂周围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为首的,正是扮作行商模样的锦衣卫北镇抚使陆昭霆。他奉张绥之之命,在此暗中监视,等待可能出现的“惊蛇”。
而张绥之本人,则带着花翎、阿依朵以及一名精通汉语和谚文的朝鲜通译,早早地离开了景福宫,开始了“暗度陈仓”的调查。
他们的目标明确——王京内售卖薛涛笺的店铺。薛涛笺产自大明蜀地,价格昂贵,在朝鲜乃是稀罕物,并非寻常店铺所能售卖。通过宫内司礼监的迅速查证,很快便锁定了一家名为“雅集轩”的老字号文房店,这是王京内唯一一家有稳定渠道供应上等薛涛笺的店铺。
“雅集轩”坐落于一条相对清静的文人街,店面古雅,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和纸香。张绥之几人扮作来自大明的书画商人,走进店内。
掌柜是一位戴着水晶眼镜、须发花白的老者,见有客至,尤其是衣着气度不凡的汉人,连忙起身相迎。
通译上前,按照张绥之事先的吩咐,客气地询问道:“掌柜的,打扰了。我家主人乃是大明来的商人,素闻贵店薛涛笺品质最佳,特来采购一批。想看看近期的货样,尤其是……昨日是否有人来买过?我们想比对一下成色。”
老掌柜不疑有他,连忙从柜台下取出几种不同档次的薛涛笺样本,一边介绍,一边翻看账本,口中念叨:“昨日……昨日买薛涛笺的客官……哦,有了!是一位年轻的公子,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说话带着点……南边的口音?买了一刀上等的桃红色薛涛笺,说是急用。”
“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 张绥之心中一动,示意通译继续问:“可知他如何付账?是银钱还是……”
“付账?” 老掌柜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看账本后的备注,“哦,记下了,那位客官用的不是银钱,是……是以物易物,用了一颗成色极好的南海珍珠抵的账。喏,珠子老朽还收着呢。” 说着,他从柜台里取出一个小锦囊,倒出一颗龙眼大小、圆润莹白、光泽动人的珍珠。
张绥之接过珍珠,入手温润,确是上品。他仔细端详,忽然,目光一凝!他发现,在珍珠光滑的表面,靠近穿线孔洞的边缘,似乎沾染了一小片极其细微的、淡青色的痕迹!若不细看,几乎与珍珠的本色融为一体。
他伸出食指,轻轻在那痕迹上抹了一下,指尖竟沾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不是珍珠掉色,而是……沾上了某种染料?
“掌柜的,这珍珠上的颜色……” 张绥之将手指展示给老掌柜看。
老掌柜凑近一看,也是讶异:“咦?怪了,老朽收的时候竟没留意?这……这像是……染布坊用的靛青?怎么沾到这宝贝珠子上了?”
“染布坊?靛青?” 张绥之眼中精光一闪!他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极其重要的线索!购买薛涛笺之人行踪隐秘,用价值不菲的珍珠付账,珍珠上还沾有染坊特有的染料!这说明,此人很可能与染布行业有关,或者其藏身之处就在染坊附近!
他不动声色,对通译使了个眼色。通译会意,对老掌柜笑道:“掌柜的,这珠子成色不错,我家主人看上了,不如就按市价折给我们,连同那刀纸的钱一并结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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