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晨光,带着一种特有的清澈与活力,透过院中老槐树繁茂的枝叶,在张绥之书房的窗棂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湿润气息和隐隐传来的市井喧嚣,一切都充满了安宁平和的烟火气。
张绥之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宫中惊变、夜市温情,仿佛都随着这一场酣睡被暂时封存。他伸了个懒腰,只觉得通体舒泰,连日积累的疲惫一扫而空。
推开房门,便闻到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只见前厅的小方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早膳。不再是寻常的清粥小菜,而是颇为丰盛的一餐:一碟金黄酥脆的油炸桧(油条),一碗撒着翠绿葱花和虾皮的咸豆浆,一笼皮薄馅大的小笼汤包,还有几样精致爽口的小菜。显然,花翎和阿依朵是铆足了劲,要好好慰劳一下她们的“绥之哥哥”。
“绥之哥哥醒啦!快尝尝,这豆浆是我和阿依朵一早起来磨的,可香了!” 花翎端着最后一碟切好的酱瓜从厨房走出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阿依朵则细心地替他摆好碗筷,眼中也满是欢喜:“还有这小笼包,是照着绥之哥哥你上次说的江南口味调的馅儿,你快试试看合不合口味。”
看着桌上虽不奢华却充满心意、甚至带着几分家乡风味的饭菜,再看看两个小姑娘忙前忙后、眼巴巴等着他评价的模样,张绥之心中暖意融融。在这远离故土的京城,能吃到这样一顿充满“家”的味道的早饭,对他而言,确是难得的幸福。他手头宽裕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她们改善生活,如今看来,这钱花得值。
“辛苦你们了。” 张绥之笑着坐下,先夹起一个汤包,小心地咬开一个小口,吸吮里面鲜美的汤汁,连连点头,“嗯!汤汁饱满,馅料鲜香,火候恰到好处!比京城里好些大酒楼的都不差!”
得到夸奖,花翎和阿依朵顿时笑靥如花,也开心地坐下一起用饭。饭桌上,两人叽叽喳喳,说着昨天逛街的趣闻,商量着今天再去哪里淘换些新奇玩意儿,气氛轻松愉快。
然而,这份温馨的宁静,很快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
来的是宫中的一名小太监,神色恭敬地递上一封密封的火漆文书:“张大人,司礼监奉陛下口谕,将此密奏副本送至府上,请大人即刻阅看。”
张绥之心中一凛,接过文书,道了谢,打发走太监。回到桌前,他脸上的轻松神色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他示意花翎和阿依朵稍安,然后小心翼翼地拆开火漆,取出了里面的奏章副本。
随着目光在字里行间快速移动,张绥之的脸色越来越沉,眉头也越锁越紧。骆安的审讯报告,兵部王冕的加急奏报……一条条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这封文书串联起来,勾勒出一幅令人心惊胆战的图景!
京城少女失踪案、白莲教香主指挥、辽东妖匪陆雄李真作乱、掳掠人口、关外神秘买家……这一切,原来并非孤立的事件!它们背后,竟隐藏着一个横跨京畿、辽东,甚至可能远达朝鲜乃至更遥远关外的、庞大的犯罪网络!其目的,绝非简单的拐卖人口牟利那么简单!联想到白莲教一贯的造反习性和之前针对皇帝的刺杀阴谋,这个“买家”的身份和意图,细思极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张绥之放下奏章,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震惊与了然交织的光芒。他之前的种种猜测和疑虑,此刻终于找到了明确的指向!案件的严重性和复杂性,远超他最初的想象!
“绥之哥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花翎和阿依朵见他神色不对,也放下了筷子,担忧地问道。
张绥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迅速将奏章收好,然后从书架上翻找出另一摞早已准备好的文书——那是行人司整理的关于朝鲜王国现状的详细资料。他一边就着咸豆浆吃着油条,一边飞快地翻阅起来,大脑高速运转,将朝鲜的情报与刚刚得到的密报进行交叉比对。
资料显示,此时的朝鲜国王,是三十四岁的李怿(朝鲜中宗)。他并非顺位继承,而是通过一场被称为“中宗反正”的政变,废黜了其残暴荒淫的兄长燕山君后登基的。然而,这位看似正值壮年的君主,权力却并不稳固。朝政大权实际把持在以勋旧派大臣为核心的利益集团手中,而新兴的士林派势力则备受打压,蛰伏待机。王室内部亦是暗流汹涌:后宫由文定王后尹氏主持,前有被废的慎氏和已故的章敬王后留下的政治遗产。继承权问题上,九岁的世子李峼(章敬王后所生)与三岁的庆原大君李峘(文定王后所生)之间,已然埋下了未来争夺的种子。整个朝鲜王室,表面维持着体面与平静,实则充满了权力算计与紧张气氛,如同一个一点即燃的火药桶。
“辽东……朝鲜……白莲教……掳掠人口……关外买家……” 张绥之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脑中飞速构建着各种可能性。辽东与朝鲜接壤,陆路交通必经之地。白莲教的触角能伸到京城,未必不能伸到朝鲜。那个神秘的“关外买家”,会不会与朝鲜内部的某些势力有关?那些被掳掠的人口,最终流向了何方?是用来做什么?是作为奴隶贩卖?还是……有更邪恶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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