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泥土……”张绥之沉吟道,抬头问老仵作和旁边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可有熟悉京城各地土质的人?或者,宫中可有专司园林的花匠?需辨认此物出自何处。”
一名校尉回道:“回大人,宫中花匠皆归内官监管辖,此时早已下值。若要传唤,需得明日。至于土质……卑职等粗人,实在不识。”
张绥之点了点头,小心地将这点泥土样本用油纸包好,贴身收起。这是一个潜在的重大线索!青黛被害前穿着这件衣服,衣服上沾有特殊的泥土,说明她或者最后一个接触这件衣服的人(很可能是紫苏),在某个特定地点停留过!这个地点,很可能与案件有重大关联!
可是,这泥土是谁沾上的?是青黛自己?还是紫苏?如果是紫苏沾上的,那她去过哪里?如果是青黛沾上的,那是否意味着她被害前曾到过某个地方?而那个地方,是否就是第一现场?或者与凶手有关?
线索似乎又多了一条,但迷雾却仿佛更浓了。青黛被灌毒,衣服有特殊泥土;紫苏被邹平所杀,但邹平受神秘人指使;两案看似有邹平这个连接点,但青黛之死的真凶依然隐藏在幕后。
张绥之将现场再次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更多发现后,将线索和自己的推断详细记录在随身携带的硬壳笔记本上,这才带着满腹疑云和那包珍贵的泥土样本,离开了阴冷的验尸房。
回到长乐宫时,已是深夜。宫苑寂静,只有巡夜侍卫单调的梆子声远远传来。殿内,朱秀宁或许是心力交瘁,已然沉沉睡去,秋棠和冬雪在榻边守着,也是满脸倦容。张绥之示意她们去休息,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的书案前坐下。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凝重的面色。他摊开笔记本,看着上面记录的线索,眉头紧锁。毒物灌入、伪造现场、特殊泥土、神秘大胡子、被利用的邹平……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何才能串联起来,指向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张绥之抬头,只见一个身着淡粉色宫装、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宫女,端着一个小小的红漆食盘,怯生生地走了进来。她生得极为甜美,圆圆的脸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透着不谙世事的纯净,正是朱秀宁身边年纪最小的贴身宫女之一——朱槿。
“张大人,”朱槿的声音软糯,带着几分怯意和关心,“夜深了,您忙了一天,肯定饿了。奴婢……奴婢给您热了碗燕窝粥,您趁热用点吧。” 她将食盘轻轻放在书案一角,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了他。
张绥之心中微暖,低声道:“有劳朱槿姑娘了。”
朱槿摆好粥碗,又很贴心地拿起火折子,将书案上另一盏有些昏暗的油灯也点亮了。顿时,案头明亮了许多。
“大人别太累着了,”朱槿小声劝道,“殿下醒了会心疼的。” 她年纪小,心思 单纯,只觉得张大人对殿下好,殿下也依赖张大人,便自然而然地关心起来。
借着明亮的灯光,张绥之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对面墙壁上悬挂的一幅装裱精美的书法作品。那字迹清瘦劲挺,风骨不凡,写着一首七言绝句:
《咏四时芳华》
朱槿摇风燃夏妆,素蘅沐月敛秋光。
冬雪欲访紫苏晚,却道青黛覆秋棠。
诗句巧妙地将六个名字嵌入其中,意境优美。张绥之心中一动,指着那幅字问道:“朱槿姑娘,这首诗是……”
朱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怀念和一丝骄傲的神色,轻声答道:“回张大人,这是……是兴献帝爷,就是殿下和陛下的父皇,当年在湖广王府时,写给殿下玩的。殿下觉得好听,就用这里面的词儿,给我们几个取了名字。” 她的名字“朱槿”,正在首句之中。
张绥之恍然,原来秋棠、冬雪、青黛、紫苏、木槿、素蘅这六女的名字,皆源于此诗。想到诗中那明媚的夏妆、清雅的秋光、冬雪的拜访、青黛覆盖秋棠的意境,再对照如今青黛、紫苏的惨死,秋棠、冬雪等人的悲泣,不由得心生感慨,物是人非,红颜薄命。
他忽然想起那包泥土,连忙从怀中取出,打开油纸,递到朱槿面前,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朱槿姑娘,你常在宫中走动,可曾见过这种泥土?我觉得……似乎不像是寻常地方的土。”
朱槿好奇地凑近,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又用小鼻子嗅了嗅,歪着头想了想,不确定地说:“这个……颜色深深的,好像……好像御花园假山后面,靠近西边宫墙那一带,有些背阴潮湿的地方,有这样的土……但奴婢也不敢肯定。”
御花园?张绥之记在心里。虽然范围还是很大,但总算有了个方向。
他收起泥土,又问道:“朱槿,还有一事想问你。你可知今天凌晨,大约寅时到卯时之间,青黛和紫苏,她们二人各自在什么地方?可曾离开过长乐宫?或者,宫中对各宫人员的行踪,是否有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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