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主事?查案?大堂内的花翎、清虚道姑师徒,以及闻声从房里探出头来的店小二,都愣住了。
老板娘眉头紧锁,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打开了门闩。
门刚一打开,风雨便裹挟着两个人影闯了进来。当先一人,约莫三十岁年纪,面皮白净,微有髭须,身穿一件半旧但料子尚可的青色官服,外罩一件早已湿透的藏青色斗篷,官帽也滴着水。他虽然浑身湿透,显得有些狼狈,但一进门就刻意地挺直腰板,抖了抖官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试图挽回些官威。他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视着大堂内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个角落,仿佛要洞察所有隐藏的罪恶。他便是刑部主事钱理。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随从,面色阴沉,眼神凶悍,腰间挎着腰刀,一言不发,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钱理站稳后,也不理会浑身湿透的难受,郑重其事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的官印盒和一份盖着朱红大印的文书,在老板娘面前晃了晃,用带着官腔的威严语气说道:“本官钱理,奉刑部之命,追查要案。据线报,有江洋大盗或涉案重犯可能潜藏于此等偏僻客栈。立刻召集你店内所有客人,到大堂集合,本官要连夜查验身份,不得有误!”
老板娘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焦虑,但她迅速恢复了冷静,躬身道:“是,大人。民妇这就去叫。”她转身吩咐小二去敲各房门,自己则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钱大人,小店……近来有些不太平,夜里偶有异响,客人们都睡得不安稳,您看……”
钱理不耐烦地一摆手,冷哼道:“什么异响不异响!休得妖言惑众!本官只问案犯,不管鬼神!快去!”
很快,客栈里的客人们都被吵醒,陆陆续续、睡眼惺忪地来到大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被惊扰的不满和疑惑。
李云舟抱着他的书箱,战战兢兢地第一个下来,拿出自己的秀才身份文书。钱理仔细查验后,又要检查他的包裹。李云舟顿时紧张起来,死死护住腰间一个用布层层包裹的小包,坚决不让钱理触碰,声音发颤却异常坚持:“大人!这里面是……是学生日夜诵读的圣贤书,还有……还有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恳请大人……高抬贵手,不容亵渎啊!”
钱理眼睛一瞪,正要发作。张绥之此时也已穿戴整齐,带着阿依朵走下楼梯,见状便上前一步,拱手为李云舟解围:“钱大人,这位李兄乃是读书人,斯文一脉,包裹中想必确是书籍遗物,关乎孝道与斯文体面。大人查验身份即可,何必为难一介寒儒?还请大人行个方便。”他语气不卑不亢,既给了钱理台阶,又维护了李云舟。
钱理打量了张绥之一眼,见他气度不凡,衣着虽不华丽但料子讲究,心中掂量了一下,哼了一声,没再坚持。
徒锋是最后一个下来的,他依旧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对钱理的官威毫无反应,但他的手,始终看似随意地搭在剑柄之上。钱理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皱了皱眉,没有立刻盘问。
苏小姐主仆惊慌地下楼,出示了南昌府衙开具的官眷凭证。钱理仔细查验,见确实是官家小姐,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仍盘问了几句来南昌的缘由和去向。苏小姐一一作答,虽然紧张,但条理清晰。
清虚道姑淡然出示度牒。钱理对出家人兴趣不大,略看一眼便放过了。
那几位军汉见到是刑部上官,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点头哈腰,纷纷出示自己的腰牌。钱理显然对这类兵痞的作派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但验看腰牌无误后,也未多刁难。
轮到张绥之时,钱理的审视时间最长。他仔细看了张绥之提供的(简化版的)身份文书,又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尤其在紧随其后的花翎和阿依朵身上逡巡。花翎和阿依朵虽换了汉家衣裙,但眉宇间的野性、略显深邃的五官以及不同于汉家女子的气质,还是让钱理起了疑心。
“张公子?”钱理眯着眼,“你说你是游学的士子?那这两位姑娘是……”他指着花翎和阿依朵,语气带着质疑,“看她们的形貌举止,可不像是寻常的汉家丫鬟啊。张公子带着两位异族女子同行,这关系……恐怕不那么简单吧?莫非是有什么隐情,不便告知?”
张绥之心头一紧,知道对方在怀疑自己隐瞒身份,甚至可能联想到一些不雅的事情。他面上保持镇定,从容答道:“回大人,这两位确是晚生家中婢女,自幼在边地长大,故而形貌与中原略有差异。晚生此行确是游学访友,并无不可告人之事。”他巧妙地避开了具体籍贯和详细身份。
钱理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张绥之神色坦然,他一时也抓不到把柄,只好冷哼一声,在名册上记了一笔。
一圈盘问下来,钱理正准备做个总结,让众人散去。就在这时,从二楼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沉闷巨响!像是重物坠地的声音!紧接着,似乎还有一声极其短促、仿佛被人掐住脖子发出的呜咽,以及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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