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翎一听就急了,一把抵住门,柳眉倒竖:“你这女人怎么这样?没看见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吗?我家公子金贵,淋病了你可担待得起!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她学着戏文里恶仆的腔调,试图唬住对方。
那女人闻言,非但没有害怕,嘴角反而勾起一丝讥诮的冷笑,目光越过花翎,落在门口身形挺拔、虽略显狼狈却难掩俊朗气度的张绥之身上,停顿了一下,才又冷冷开口:“管你是谁,没房就是没房。”她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目光在张绥之脸上又停留片刻,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丝,却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诡异感,“……只剩一间堆放杂物的偏房,又小又破,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挤一挤。不过……”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我提醒你们,这店里……不太平,晚上最好警醒点。”
“不太平?什么意思?”阿依朵警觉地问。
老板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没什么,就是……闹鬼。住不住,随你们。”说完,她让开了门缝。
闹鬼?花翎和阿依朵对视一眼,她们从小在山寨长大,听过不少山精鬼怪的故事,倒不怎么怕,反而有些好奇。但张绥之是读书人,向来子不语怪力乱神,此刻闻言,眉头微蹙。
他上前一步,拦住还要争辩的花翎,对那老板娘拱手行了一礼,态度谦和:“老板娘,打扰了。雨势太大,实在无法赶路。既然还有一间房,烦请行个方便,我们住一晚,房钱照付。”
那老板娘见张绥之举止有礼,谈吐文雅,脸色又缓和了些,点了点头:“进来吧。马牵到后面棚子里。”她侧身让三人进了客栈。
客栈大堂里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霉变和廉价酒菜混合的古怪气味。桌椅陈旧,地面也不甚干净,果然是一副破败景象。除了他们,似乎并无其他客人,安静得有些诡异。
老板娘不再多言,指了指大堂侧面一扇窄小的木门:“那就是偏房,自己收拾一下。晚饭只有些冷馒头和咸菜,要吃的话,额外付钱。”说完,她便转身走向柜台后,不再理会他们。
张绥之道了谢,带着花翎和阿依朵推开那扇偏房的门。里面果然堆了些杂物,布满灰尘,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和一张破桌子。但总比淋雨强。三人动手简单收拾了一下,勉强可以歇脚。
窗外,暴雨如注,狂风呼啸,吹得客栈门窗咯咯作响。在这荒郊野外的风雨之夜,住进这样一家透着古怪的客栈,听着老板娘那句“闹鬼”的警告,三人的心中,都不由自主地蒙上了一层隐隐的不安。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花翎和阿依朵动作麻利地将三匹马牵到客栈后院的简易马棚拴好,又仔细检查了鞍鞯和行囊,这才拍打着身上的雨水,一左一右地拉着张绥之,重新走进了客栈大堂。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酒气、汗味、劣质烟草味以及食物香气的热浪扑面而来,与门外凄风冷雨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大堂内的景象,也出乎张绥之的预料。方才在门口只觉得冷清,此刻才看清,这看似破败的荒野客栈,内里竟颇为“热闹”。
大堂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张八仙桌,围坐着六个军汉。这些人显然已在此盘桓多时,桌上杯盘狼藉,堆满了啃剩的骨头和空酒坛。他们个个膀大腰圆,面色赤红,敞着胸襟,吆五喝六地划着拳,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喧哗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为首一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斜划至脸颊,更添几分凶悍。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鸳鸯战袄,虽未披甲,但腰间悬挂的腰牌却清晰可见,上面刻着“都指挥使司·赵德崇”的字样。官阶不低,但此人举止粗野,眼神流里流气,不时用猥琐的目光扫视着大堂内其他客人,一看便知是兵痞中的兵痞,绝非善类。店里的那个瘦小伙计,正满头大汗地围着这张桌子转,生怕伺候不周。
靠窗的一张小方桌旁,独坐一人。此人一身青布劲装,洗得发白,身形瘦削却挺拔如松。他背对大门,面前只放着一壶酒,一只杯,自斟自饮,悄无声息。虽未见他正脸,但那股子遗世独立、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却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仿佛自成一方天地。桌上,靠着他手边,放着一柄用灰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事,形状狭长,应是兵器。
另一侧墙角,则坐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儒生袍的年轻书生,面前摆着一碟花生米,一壶淡酒,正就着昏暗的灯光,摇头晃脑地低声诵读着一本破旧的书籍,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显得十分落魄。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近柜台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两位出家人。一位是年约五旬的道姑,面容清癯,眼神澄澈,透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平静。她梳着规整的道髻,插着一根简单的木簪,身穿一尘不染的灰色道袍,虽朴素,却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气度。她身旁,跟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道姑。这小道姑生得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双大眼睛如同山涧清泉,纯净无邪。她同样穿着灰色道袍,却难掩其窈窕身姿和青春气息,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莲。师徒二人安静地用着简单的素斋,与世无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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