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诗玛看了看目光坚定的张绥之,又看了看一脸信任的张雨疏,再环视周围惶惶不安的寨民,知道此刻必须有人站出来稳定局面,查明真相。她用力一点头:“好!绥之,那就拜托你了!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花翎,阿依朵!”
随着她的呼唤,两个同样被惊醒、脸上还带着睡意和惊惧的少女挤了进来,正是花翎和阿依朵。
“头目!”二女应道。
“你们俩,从现在起,听从张公子的吩咐,协助他勘查现场,但绝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对外泄露任何消息!”阿诗玛下令道,语气严肃。
“是!”花翎和阿依朵齐声答道,虽然害怕,但看到张绥之镇定的样子,又想到他昨日的机智,心中莫名安定了些,看向张绥之的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兴奋和跃跃欲试。
阿诗玛又对张绥之道:“绥之,我必须立刻亲自赶往丽江城,向木府和张同知禀报此事。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会留下最得力的武士维持秩序,封锁现场。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这木楼,一切由你决断!”
情况紧急,阿诗玛雷厉风行,交代完毕,立刻点了几名精干武士,翻身上马,绝尘而去,赶往数十里外的丽江城。
目送阿诗玛离去,张绥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从现在起,查明真相的重担,就落在了他的肩上。他转身,对花翎和阿依朵说:“花翎,阿依朵,你们守在门口,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
“是,绥之哥哥!”二女此刻对张绥之言听计从。
张绥之又对维持秩序的武士头领交代了几句,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走向那扇洞开的、如同恶魔巨口的房门。
踏入房门的一刹那,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他窒息。他定了定神,仔细打量起这间“密室”。
房间不大,陈设相对寨中其他房屋要精致许多,有木床、桌椅、衣柜,甚至还有一个书架,上面零星摆着几本书籍和卷宗。窗户是两扇对开的木格窗,上面糊着窗纸,此刻都半掩着。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房间中央的景象:木德隆穿着昨夜的绸缎寝衣,仰面倒在血泊之中。他的面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双眼圆睁,瞳孔涣散,脸上凝固着极度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喊叫却未能发出声音。他的右手紧紧地攥着拳头,放在胸前。他的寝衣前襟已被大量的暗红色血液浸透,血迹主要集中在胸腹部位,在地上洇开了一大片,尚未完全凝固,显然死亡时间不算太长。
张绥之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没有立刻去触碰尸体,而是先从现场的整体环境开始观察。
他首先检查了房门。门是当地常见的厚实木门,门闩是一种简单的横向木质插销,关门后从室内闩上。发现尸体时,门闩是确切闩住的,是阿 诗玛带人强行撞开。门闩已经断裂,一端还连在门上,另一端掉在地上。张绥之仔细检查了断裂的门闩和门上的卡槽。门闩本身木质坚硬,断裂处是新鲜的木茬,符合撞开的特征。但当他用手指轻轻抚摸卡槽内部时,在靠近门框一侧的边缘,指尖感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阻力。他凑近仔细观看,借着从门口透进的光线,发现那里竟然镶嵌着一小截极细的、近乎透明的丝线残留!这丝线颜色与门闩木材的深褐色几乎融为一体,若不聚精会神,根本不可能发现。同时,他蹲下身,检查门扉与下方门槛之间的缝隙,在门槛的木质表面上,发现了一道非常新鲜的、细微的横向划痕,像是被什么细韧的东西快速摩擦而过留下的。
“密室……”张绥之心中默念,一个想法开始萌芽。凶手是如何离开后,让门从里面闩上的?
他接着检查窗户。两扇窗户都半掩着,窗纸完好无损,没有破洞或撕裂的痕迹。窗户不大,窗棂的间隙也很窄,一般人很难通过窗户进出。窗台上落着薄薄的灰尘,没有明显的踩踏或擦拭痕迹。他轻轻推开窗户,窗外是木楼的后方,地面是松软的泥土,长着些杂草。
然后,他才将注意力放回尸体上。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尽量避免踩到血迹。靠近后,血腥味更加浓烈。他仔细观察木德隆的面部,那种青紫色似乎不完全是窒息或失血所致,倒有几分像是……中毒的迹象?但他胸腹间那片巨大的、已经变为暗红色的血迹,又明确指向了锐器造成的致命伤。
他的目光扫过旁边的桌子。桌上散乱地放着酒壶和酒杯,还有几碟吃剩的下酒菜。一只酒杯歪倒着,里面还有残余的酒液。张绥之注意到,那只完好的酒杯边缘,靠近木德隆座位的一侧,有一个非常细微的、淡淡的红色痕迹,不像是酒渍,也不像是木德隆自己嘴唇留下的油污,那颜色和质感……倒有几分像某种女子用的口脂?只是颜色极淡,几乎难以辨认。
张绥之的心跳加速了。他蹲下身,开始检查木德隆紧握的右手。费了些力气,他才将那只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指掰开。掌心之中,紧紧攥着一小块布料!那布料是靛蓝色的,质地粗糙而结实,正是火把寨常见的土布颜色和材质!张绥之的瞳孔骤然收缩——这颜色和质地,与阿诗玛日常所穿的衣袍,几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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