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景仁宫】
景仁宫的夜与冷宫并没有分别,一样的清冷,一样的寂静。只是这里没有了那股深入骨髓的霉味与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修剪过的体面的孤寂。
许倾寰(林in许)屏退了左右,她独自一个人坐在灯下,她的面前没有书卷,也没有棋盘。只有一件即将被浣衣局换洗的普通宫女穿的青色中衣,紧身衣和属于她自己纤细瘦弱的手。
她正在“写信”,用的是这世间最古老也最安全的方式,她将一根辫眼的丝线在指尖的缠绕,然后那件中衣最隐秘的衣领内衬底座开始打起绳结。她的动作很慢很凝重,那双弹曾奏过无数绝妙琴曲的手,此刻却像最精密的工匠,正在进行着一件不容有失的神圣工程。
这不是简单的结绳记事,这是她们二人结盟之后共同创造出的属于她们的“衣书”密语。每一个结都代表一个音节,每一个不同的位置都代表一种声调,将它们组合起来便可以传递出最精准也最复杂的信息。
她先是打了一个代表“紧急”的死结,然后用几个连续的单拼衍生出“敬事房”三个字,紧接着是一个代表人物的活结,后面跟着“李德全”的名字。她将那份来自未来的石破天惊的情报,一点点地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藏进这件不起眼的衣服里。
“半月。月圆。子时。神武门。西角门。独眼龙。凝神香。”每一个关键信息都用特定的绳结和位置清晰地标记出来。当她将最后一个代表着“人俘并获”的结打完时,窗外的更夫正好敲了三更的梆子。她将那根打结的线头深深地藏进了里衬内。然后将这件中衣重新叠好,放在了那堆等待换洗的衣物之顶,这就是她这位“暗影中的大脑”下达到的第一道正式的作战指令。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那把“明亮的利刃”给出了答案。
……
第二日凌晨,这件载着惊天秘密的“中衣”混在一大堆衣物中,由张嬷嬷拿着去浣衣局。
“这件衣服的料子矜贵。是我们主子贴穿的,劳烦采薇姑姑费心了。”张嬷嬷将那件衣服单独拿出来,递给了旁边的采薇姑姑。两人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嬷嬷放心。”采薇接过衣服。“这等‘急件’我省得,定会好好看管,今日之内让它干干净净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情报的交接就在这最一次的对话中无声地完成了。当天下午,这件“干净”的中衣便被混在了朝阳宫的属于贵妃娘娘的衣物里,一路畅通无阻地阻止了那座后宫的权力中心。
……
朝阳宫内温暖如春,霜妃(许in林)正有些慵懒地斜倚在贵妃榻上,听着身旁几个嫔妃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京城最新的首饰花样。她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眼神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在等。
终于殿外传来通报,“启禀贵妃娘娘。浣衣局新制的冬衣送来了。”
“知道了。”她坐起身来,“姐妹们先聊着。本宫去去就来。”
她屏退了众人,独自一人走进了寝殿的内室,她看着那一大堆散发着皂角清香的服装,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那件被叠在最下层不起眼的青色中衣,她将它抽了出来。
关上殿门的那一刻,她脸上的一切温婉与看似慵懒都瞬间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前皇后许倾寰的冰冷的平静。将那件中衣平铺在床上,伸出手用那双同样灵巧的手指,开始那隐秘的衣领内衬上面,一寸寸地摸索着读着。
一个冰冷的绳结通过她的指尖化作了这一道致命的信息,涌入了她的脑海。“半月……月圆……子时……神武门西门……”“……李德全……凝神香……人赃并获……”
当将最后一绳结都读完时,她的脸上有了一片冰冷的充满了必杀之意的笑容。她将那件中衣随手扔进了身旁的鎏金火盆,看着那布料在熊熊的火焰中迅速卷曲变成黑色最终化为灰烬。她知道一张用于敬事房总管李德全的天罗地网,已经从这一刻起正式撒开。
她的隐藏情报是箭矢,但她不能直接将这支箭射出去。那会暴露那个在暗影中的基地,另外也会暴露她自己。她需要一个舞台,一个能让她“顺理成章”地出现在当时那个地点的舞台,她需要一个完美的借口。
她开始在头脑中设想中构建整个计划。李德全是太后的心腹,在宫中经营多年根基牢固,想动他非易事,必须有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理由。一个能让皇帝都无法反驳的理由。她需要一个“引子”,一个能将她这把“利刃”名正言顺地引向敬事房的引子。
她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张脸,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几乎快要被人遗忘的人身上。——赵婕妤。一个同样出身将门却因父兄失势而被冷落地位低下的嫔妃。此人性格孤僻又不得圣心,是宫里典型的“受气包”。因此就使她成了李德全那个高捧贱低之辈最常扣受辱的对象。霜妃(许in林)记得,前世的这个时节,赵婕妤就因为冬炭份例被克扣过头,而大病了一场,险些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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