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许家那条脆弱的生命线,在经历了两次成功的传递之后,终于,算是彻底稳固了下来。
半个月后,当小栗子再次将一个不起眼的布包,送到许倾寰(林嫣霜)面前时,她的心中,已经再无半分的紧张。
布包里,是一块干净的、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棉布手帕。
手帕的角落,用最普通的青色丝线,绣着一丛疏朗的冬梅。绣工算不上精致,却也干净整齐。但在那几朵傲然绽放的梅花花瓣之中,却有一片花瓣,用的是一种颜色略深、几乎难以用肉眼分辨的墨绿色丝线。
这是她与母亲李敏君之间,独有的、关于“四季花卉”的密语。
春兰,夏荷,秋菊,冬梅。
梅,代表冬。其花瓣颜色有异,代表“一切安好,计划已悉,依计行事”。
这块小小的手帕,如同一颗最有效的定心丸,让她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她知道,在宫墙之外,她那聪慧坚韧的母亲,已经成了她最可靠、也最忠实的盟友。
大后方已稳。
她终于可以,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她那漫长的、以“年”为单位的复仇蓝图之中。
时间,很快便进入了隆冬腊月。
一场连绵数日的大雪,将整座皇城,都覆盖在了一片皓然的素白之下。红墙金瓦,琼楼玉宇,尽皆被皑皑白雪笼罩,少了几分平日的威严肃杀,多了几分宁静致远的诗意。
冷宫,也在这场大雪之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彻底的沉寂。
大雪封路,宫人们的走动,都比往日少了许多。除了每日送饭的小栗子和前来请安的张嬷嬷,几乎再也看不到第三个活人。
这种与世隔绝的宁静,对旁人而言,或许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但对许倾寰而言,却是难得的、可以让她从容布局的黄金时期。
她为自己,制定了一套严格得近乎自虐的作息。
每日清晨,当天光刚刚放亮时,她便会迎着刺骨的寒风,在庭院之中,练习行走。她不再需要任何搀扶,步履,也从最初的蹒跚,变得一日比一日稳健。雪地里的两行脚印,从最初的深浅不一、歪歪扭扭,到后来,变得均匀而坚定。
午后,她会回到屋内。此刻,屋角那盆烧得通红的银霜炭,早已将满室的寒气,驱散得一干二净。她会盘膝坐在床上,练习吐纳之法。这是前世母后教她的养生之道,一呼一吸之间,调理内息,固本培元。那股曾让她痛不欲生的寒气,早已被彻底拔除,取而代之的,是丹田深处,一股缓缓流淌的暖意。
到了夜晚,则是她真正的“工作时间”。
她会将小栗子和张嬷嬷带回的所有情报,都摊在桌上,进行系统的梳理、分析和推演。
她的记忆,就是一座最详尽的、关于未来数十年的档案馆。而这些来自外界的、鲜活的情报,则是让她能精准地、在正确的时间点,从这座档案馆中,取出最致命武器的……钥匙。
她在一张不知从何处弄来的旧羊皮纸上,画下了大魏王朝的疆域图。
她的手指,缓缓地,划过黄河下游的几处州府,在那里,用炭笔,做下了一个小小的标记。她知道,明年开春,那里将有一场特大洪灾。而负责赈灾的户部尚书,将会成为她瓦解苏家党羽的、第一个祭品。
她的手指,又移向了北境。她在几个边防重镇的名字上,轻轻敲了敲。她知道,再过一年,驻守在那里的陈将军,将会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背叛。而那场背叛,将成为她挑动大魏军方内斗、让萧昭远无暇南顾的、最关键的一步棋。
她就像一个最耐心的棋手,不急不躁地,为未来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棋局,布下一颗又一颗,看似不起眼,却招招致命的棋子。
她很从容。
因为,她以为,自己有的是时间。
“娘娘。”
小栗子和张嬷嬷的每日汇报,是她这平静的布局中,唯一的变量。
张嬷嬷的情报,大多来自后宫深处。
“……听说,丽嫔娘娘和赵贵人,为了争一匹内务府新进贡的云锦,在太后宫里,就差点吵起来。太后娘娘为此,心情不佳,连晚膳都没用多少。”
“……还有,静嫔娘娘宫里的一只爱猫丢了,如今正发动着满宫的奴才,到处找呢。”
这些,都是最寻常不过的后宫琐事,充满了女人之间鸡毛蒜皮的争斗。许倾寰对此,只是姑且听之,并不在意。
小栗子的情报,则更多地,来自前朝和宫中下层。
“……吴公公又处置了三个在当值时,聚众赌博的小太监,下手可狠了,每人赏了三十廷杖,如今还趴在床上起不来呢。”
“……御膳房那边,听说最近的采买,又被人克扣了。如今各宫的份例,都比往日,差了不少。”
这些,也同样是宫中每日都在上演的、再正常不过的戏码。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静。
平静到,让她产生了一种,时间,仿佛真的已经在这座冷宫里,被冻结住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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