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当时好像有部分老职工,对东侧地块的评估作价和后来的转让程序,有些不同的意见?”祁阳试探着,将话题引向更核心的区域。
陈科长猛地转过头,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像鹰隼一样盯住祁阳:“你到底是来问学术问题,还是来打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那股档案管理员的警惕性再次升腾起来。
祁阳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坦然道:“陈老,不瞒您说,这块地现在牵扯到一些现实的商业纠纷,可能还涉及到当年的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我父亲……祁建国,就是当年的亲历者,也是交了集资款的职工之一。这是他至今还保留着的收据。”他将那张泛黄收据的复印件,轻轻推到书桌中央,“我只是想为我父亲,也为像他那样老老实实交钱、最后却不明不白的工人们,弄清楚当年的真相。这应该也属于历史研究的一部分。”
陈科长的目光落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收款事由”和模糊的公章上,凝视了足有十几秒,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抬起眼,再次深深地看着祁阳,那目光仿佛在衡量他话语里的真诚,在判断他是否能承受真相的重量,在回忆自己漫长职业生涯中见过的无数人和事。
屋内再次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座钟的滴答声不紧不慢地走着。
阳光在窗棂上移动了一小段距离。
最终,陈科长深深地、缓慢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种终于要卸下某种重负的释然。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到那排巨大的书架前,并没有去翻动那些整齐的档案袋,而是蹲下身,在书架与墙壁之间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里,摸索了片刻,取出一个用厚实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巴掌大小的方形物体。
他回到书桌前,小心翼翼地将油布一层层揭开,露出了一个锈迹斑斑的旧铁盒,盒盖上印着早已褪色的牡丹图案。他用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小钥匙,费了点劲才打开锁扣。
“我管了一辈子档案,习惯了……留点东西。”陈科长摩挲着冰凉的铁盒边缘,眼神复杂,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又像是在面对一个沉重的负担,“总觉得,有些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总得……留个念想,或者,留个凭证。”
铁盒里,是几本页面泛黄、边角卷曲的工作笔记,和一些用复写纸留存、字迹已经有些模糊晕开的零散文件。
“当年,那些联名反映情况的材料,正式的……交上去了,石沉大海。我这里……偷偷留了副本。”
他将几份文件推到祁阳面前,手指点着上面的人名和数字,“还有……当时一些厂务会议,关于东侧地块处置的……非正式记录。有些话,上不了正式纪要。”
祁阳屏住呼吸,小心地拿起那些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纸张,仔细翻阅。
材料虽然不完整,但清晰地记录了部分职工代表对当时土地评估价远低于周边市场价的强烈质疑,以及几次关键厂务会议上,有人如何力排众议,极力推动快速、低价完成该地块转让的发言摘要。
更重要的是一份泛黄的名单,上面罗列了参与集资建房并缴纳了款项的职工姓名、金额,后面附着寥寥几笔后续处理备注,用语含糊,诸如“拟冲抵”、“待核销”等,根本看不出明确合理的清偿路径。
这些纸张本身,或许不足以在法庭上构成颠覆性的证据,但它们像一把钥匙,清晰地揭示了当年那场土地转让背后可能存在的程序瑕疵、有意的信息不透明以及对普通职工权益的漠视。
在当下强调妥善解决历史遗留问题、维护社会公平稳定的大背景下,这些材料一旦被适时、得体地抛出,足以成为一个极具分量的筹码,撬动现有的利益格局,甚至可能引发对当年整个交易合法性与公平性的重新审视。
“这些东西,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陈科长看着祁阳专注阅读的神情,声音低沉而沙哑,“人老了,这些东西,带不进棺材。拿去吧。希望能帮到你父亲那样的老实人……讨个说法,讨个……迟到的公道。”
祁阳郑重地将所有材料复印件整理好,放入自己的文件袋中,然后站起身,向着这位守护了历史真相碎片大半辈子的老人,深深地、标准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陈老。这份情,我记下了。”
离开陈科长那间昏暗却沉重的屋子,重新走到胡同里,午后的阳光竟有些刺眼。祁阳握紧了手中的文件袋,感觉里面的纸张重若千钧。
他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先给沈弘毅发了条信息,言简意赅:“找到关键材料。通知律师团队,可以准备正式介入老厂区地块的补偿谈判,重点质疑当年集资款清偿问题和土地评估转让程序的合法性与公正性。”
信息刚显示发送成功,手机便急促地振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苏婉晴的名字。
他刚按下接听键,张宸带着明显焦急和愤懑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祁阳,你在哪?不好了,校园论坛又出事了!有人发长帖污蔑我们大赛报告数据造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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