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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六日,辰时。
雨未停。
林不觉站在西市“驼铃记”商行外,青衫湿透,像极了来讨债的杂役。
驼铃记是神京最大的西域商行,主营香料、琉璃、马匹,东主姓裴,人称“裴驼子”,三年前从凉州迁来,背景干净,纳税准时,连市舶司都赞他“守规矩”。
但林不觉知道——规矩人,往往最不规矩。
昨夜他查了户部驳回公文,发现景元四年十二月,户部曾以“无涉关防”为由,驳回一起西域商队入关查验。
而那支商队,正是驼铃记前身。
更巧的是,死者右手小指缺一节——西域商贾入关截指为记,但大胤律规定:截指需在凉州关验明,登记造册。
他去凉州关档库查了,景元五年无此人事录。
——此人不该出现在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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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林不觉回夜巡司冷案库。
他将西域尸卷宗摊开,重绘尸检图。
死者喉断,一刀毙命,刀口斜上,非惯用右手者所为;
衣内无物,但腰带内侧缝着半枚铜钱,刻“驼”字。
他正描图,忽听门口有人道:
“你画错了。”
一女子立于门边,皮袍裹身,发辫束银环,腰挂骨刀。
“刀口不是斜上。”她走近,“是斜下。凶手站在高处,俯劈。”
林不觉抬头:“你是?”
“阿骨朵。”她递上腰牌,“新任仵作,北境调来。”
林不觉皱眉——夜巡司仵作向来是老张头,何时换人?
阿骨朵似看穿他心思:“老张头病了。我暂代。”
她指着尸检图:“死者肺中有沙,不是神京的土,是玉门关外的白沙。他死前七日,还在西域。”
“你怎么知道?”
“我闻过。”她淡淡道,“北境仵作,靠鼻子吃饭。”
林不觉沉默片刻,将卷宗推给她:“你看过这尸?”
“没看过尸,只看过图。”阿骨朵道,“但图上没画他舌底的黑点——那是西域‘哑毒’,服后三日失声,七日毙命。喉断是伪装。”
林不觉心头一震。
死者是被毒杀,再补刀灭迹!
“你为何帮我?”他问。
阿骨朵望向窗外:“因为我哥哥,也是这样死的。景元四年,凉州关,无名尸,户部驳回。”
——又一桩被抹掉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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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林不觉去市舶司抄档。
他无权调档,但市舶司小吏是他旧识,收了半两银子,让他“整理旧册”。
他在《景元五年西域商队入关录》中找到驼铃记记录:
>“三月初三,驼铃记商队入关,货:香料三十箱,琉璃十箱,马五匹。
>验关吏:赵德全。
>缴税:二百两。”
但林不觉记得,西市香料行说,驼铃记那月卖了五十箱香料。
他再去户部税档(以“补漏”名义混入),查驼铃记缴税记录:
>“景元五年三月,驼铃记缴税二百两。”
货多税少,明显走私。
更奇怪的是,验关吏“赵德全”,在景元五年二月已调任,不可能三月验关。
——入关记录是伪造的。
他正抄录,忽听身后咳嗽。
户部主事冷笑:“杂役9527,你又来抄什么?”
林不觉低头:“补漏。”
“漏不用你补。”主事夺过他手中纸,“驼铃记是裴东主的生意,裴东主与王尚书……”
话未尽,但意思明了——王缙虽死,余党仍在。
林不觉不争,默默退下。
但他已抄下半页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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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废窑。
阿骨朵在熬药,药罐里是白沙、青盐、骆驼刺。
“这是我哥哥的骨哨。”她递给林不觉一截羊骨,“他死前吹过,哨音里有‘驼铃记’三字。”
林不觉不懂。
阿骨朵解释:“北境仵作,能从骨哨残音辨词。我试了七次,才听清。”
她又取出一包白沙:“这是从你给的尸检图上刮下的。我加了骆驼刺煮,显出字迹——‘书院’。”
林不觉一震。
死者临死前,想说的是“书院”!
而卷宗朱批写:“此尸,与白鹿书院走水案同源。”
白鹿书院走水案,发生在景元五年三月初十——死者死后三日。
书院走水,是为了掩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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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林不觉与阿骨朵潜至驼铃记后院。
院中堆满木箱,箱上盖“香料”印,但阿骨朵嗅了嗅:“是硝石。”
——火药原料!
他们撬开一箱,果见硝石混于香料中。
阿骨朵忽然拉他躲藏。
裴驼子带两人出库,低声交谈:
“书院那边清干净了?”
“清了。账本烧了,人埋了。”
“户部那边?”
“主事收了银子,说杂役9527若再查,就让他‘意外’死在冷案库。”
裴驼子冷笑:“让他查。他查不到地窖。”
两人入内,关上门。
林不觉与阿骨朵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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