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不觉站在夜巡司西角门外,眼皮发沉,喉咙干得像塞了把沙。
他整夜没合眼,靠在廊柱下熬到卯时。此刻双腿发软,胃里空得发慌,但腰杆挺得笔直——他知道,今天若露怯,就真成“9527号尸体”了。
赵铁山从衙门内走出,一身黑甲锃亮,鬼头刀斜挎,眼神如鹰。
他扫了林不觉一眼:“没死?”
“托大人福,命硬。”林不觉咧嘴一笑,声音沙哑,“就是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赵铁山没理他,翻身上马,丢下一句:“跟上。掉队,就地埋了。”
林不觉赶紧爬上配给的瘦马——马腿细得像竹竿,跑起来直打晃。他死死抓着缰绳,心里骂:这破马怕是比我还想退休。
一行五人,两骑马,三步行,出了神京东门,直奔桑水河。
晨雾弥漫,官道两侧芦苇摇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不是鱼腥,而是腐水混着青苔的霉味。
林不觉皱眉。
他前世参与过水体污染调查,知道这种气味通常出现在水流停滞、有机物大量腐败的区域。可桑水河是神京东郊主河道,怎会淤塞至此?
半个时辰后,河岸在望。
河面宽阔,但水流极缓,水面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像一锅煮过头的菠菜汤。岸边插着七根白幡,随风轻摆,无声诉说着半月前的七条人命。
已有两名衙役在岸边守着,见赵铁山到来,连忙行礼。
“现场可有变动?”赵铁山问。
“回大人,按您吩咐,封河半月,无人靠近。”
赵铁山点头,转向林不觉:“你不是说此案有诈?现在,当着本官的面,指出破绽。”
林不觉下马,活动了下发麻的腿,缓步走到第一根白幡处。
他没急着说话,而是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
泥土湿润,但无脚印重叠——说明七人并非结伴而来,而是先后单独抵达。
他伸手捻起一撮土,凑近鼻尖。
除了河泥味,还有一丝极淡的香灰味。
“奇怪…”他低声自语。
溺亡者若为失足,怎会专挑同一地点落水?还带着香灰?
他走向水边,蹲下,伸手探入水中。
水温冰凉,但表层浮着一层油膜,在晨光下泛着七彩光晕。
“油?”他眯眼。
油膜通常来自动物脂肪或矿物油。若为自然形成,应均匀分布。可此处油膜集中在岸边三尺内,且边缘呈规则圆形——像是人为倾倒。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河岸左侧是一片荒坡,右侧是废弃的河神庙,庙门半塌,香炉倾倒。
“大人,”他开口,“七人落水点,是否都在此处?”
“正是。”衙役答。
林不觉走到第二根白幡处,蹲下,扒开草丛。
泥土中,嵌着一枚铜钱。
他捡起,擦去泥污——是大胤“景元通宝”,但边缘有灼烧痕迹。
“铜钱被火烤过?”他心头一动。
再看第三、第四根白幡附近,同样发现零星铜钱、木梳、香囊,皆有轻微焦痕。
“死后抛尸,且尸体曾被火燎。”他心中笃定。
但他没说“尸体被火燎”,而是转向赵铁山,语气平静:
“大人,属下有几个问题。”
“说。”
“其一,七人身份各异——有商贾、有书生、有脚夫,彼此无交集,为何会在同一地点、相近时间落水?”
“其二,若为失足,应有挣扎痕迹,如抓挠岸边草木、鞋底泥痕混乱。但此处草木整齐,泥土无拖拽痕迹。”
“其三,”他举起那枚铜钱,“死者随身物品有焦痕,说明曾接触明火。可溺亡现场,怎会有火?”
赵铁山沉默。
林不觉继续:“更可疑的是——水面有油膜,岸边有香灰。这不像意外,倒像…某种仪式。”
“仪式?”赵铁山眼神一凛。
“是。民间有‘水鬼契约’之说,需以活人献祭,辅以青鳞粉、香灰、铜钱为引,方能请动水神。”林不觉缓缓道,“而青鳞粉,正是第三名死者指甲缝中检出之物。”
他顿了顿,看向废弃河神庙:“若属下没猜错,真正的仪式地点,就在那庙里。”
赵铁山盯着他,良久,忽然冷笑:“你小子,胆子不小。”
他挥手:“搜庙!”
两名黑衣卫拔刀冲入。
林不觉没跟进去,而是蹲在庙外,仔细查看门槛。
门槛内侧,有拖行痕迹,宽约一尺,深半寸,方向直通庙内神龛。
他顺着痕迹走到神龛前。
神龛已空,但地面残留一圈青黑色粉末,正是青鳞粉。
更关键的是——神龛底部,刻着一个符号:衔尾蛇。
林不觉瞳孔一缩。
和他前世最后调查的案子,一模一样。
“巧合?还是…某种传承?”他心头警铃大作。
此时,黑衣卫从神龛后暗格中搜出一本册子,呈给赵铁山。
赵铁山翻开,脸色骤变。
册子上密密麻麻记着人名、日期、金额,末尾盖着一枚朱印——户部左侍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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