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呈送上去后的两日,林峰表面如常,该点卯点卯,该巡查巡查,甚至又去了一趟工部,以核实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为名,暗中观察了一下工部官员们对此事的反应。
他能感觉到,一些原本对他这个新晋总旗不甚在意的官员,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与隐晦的忌惮。而永嘉侯府那边,据“鬼影子”回报,府门紧闭,气氛压抑,似乎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两日,北镇抚司内部也异常平静,平静得有些诡异。千户大人没有再召见他,指挥使纪纲更是如同不知此事。
但林峰知道,这平静的海面下,必然暗流汹涌。他的那份报告,就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涟漪早已扩散到了他无法触及的深处。
直到第三日午后,一个身着普通校尉服饰、但眼神锐利、步履沉稳的汉子来到林峰的值房外,低声道:“林总旗,陆大人有请。”
来了!林峰心中一凛,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飞鱼服,深吸一口气,跟着那校尉再次走向陆炳的签押房。
依旧是那间古朴肃穆的房间,陆炳端坐在巨大的紫檀木公案之后,案头上摆放的,正是林峰前日呈上的那份报告以及相关的证据副本。
陆炳没有在看文书,而是手持一卷书,似乎正在闲读,但林峰一进门,便能感受到那看似平和的气氛下蕴含的无形压力。
“卑职林峰,参见大人。”林峰躬身行礼。
陆炳放下书卷,目光平静地落在林峰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内心。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案上的报告,房间里只剩下那笃笃的轻响,敲在林峰的心弦上。
半晌,陆炳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林峰,这份报告,写得很清楚,证据也整理得很扎实。”
“谢大人夸奖,此乃卑职分内之事。”林峰谨慎地回答。
“分内之事……”陆炳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微妙,“可知你这‘分内之事’,捅了多大的马蜂窝?”
林峰抬起头,坦然面对陆炳的目光:“卑职只知道,北镇抚司掌刑狱缉捕,首重证据与真相。赵文康既是被构陷,卑职查清真相,还其清白,是职责所在。至于其他,非卑职所能虑,亦非卑职敢擅专。”
陆炳的嘴角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好一个‘职责所在’。你可知,永嘉侯昨日便递了牌子求见皇上,在乾清宫外跪了半个时辰,哭诉家中恶奴背主,欺上瞒下,恳请皇上治他治家不严之罪?”
林峰心中一动,永嘉侯这是要弃车保帅了!
把一切都推到大管家侯贵身上!
“而二皇子那边,”陆炳继续淡淡道,语气依旧平稳,但内容却重若千钧,“今日早朝后,特意向皇上进献了一幅前朝古画,言道听闻皇上近来忧心国事,以此画聊解圣忧。只字未提工部,未提赵文康,更未提什么汇丰银楼。”
林峰屏息静听。二皇子此举,更是高明。既不辩解,也不求情,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单纯地表达孝心,维持着天家体面。但这无声的姿态,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压力。
“你这份报告,”陆炳的手指再次点在那份报告上,“写得很有分寸。该查的,查得水落石出;该止步的,点到即止。既没有枉法徇私,也没有不知进退。将侯贵构陷之罪坐得铁证如山,对可能涉及的更深背景,留有余地,交由上裁。这份明察秋毫,又知进退的处置,很好。”
最后这两个字“很好”,陆炳说得清晰而肯定。
林峰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一半。
他赌对了!
陆炳欣赏的,正是他这种在坚持原则的同时,又能把握政治分寸的能力。
“卑职愚钝,全赖大人信任,方能秉公查处。”林峰适时地表示谦逊。
陆炳摆了摆手:“在本官面前,不必这些虚言。你的能力,本官在云州时便已看清。此次案件,你能顶住压力,逆向侦查,抽丝剥茧,最终厘清真相,且处置得当,未给卫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足见你不仅勇武可嘉,心智亦堪称栋梁。”
这是极高的评价了!
林峰连忙躬身:“大人谬赞,卑职愧不敢当。”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此乃北镇抚司立身之本。”陆炳语气转为严肃,“赵文康一案,你居功至伟。本官已下令,立即释放赵文康,官复原职。永嘉侯府大管家侯贵、家奴赵福、隆昌号东家等一干涉案人犯,全部缉拿归案,按律严惩!至于永嘉侯治家不严之过,以及……其他关联,”陆炳顿了顿,“皇上自有圣断。”
“是!”林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成就感。赵文康得以昭雪,恶徒伏法,这便是他坚持的意义。
“你且下去吧。”陆炳挥了挥手,“此事已了,不必再多想。安心办你的差事。”
“卑职告退。”林峰再次行礼,退出了签押房。
走出那扇门,午后的阳光格外明媚。
林峰知道,这件事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由此带来的影响,却远未结束。
他赢得了陆炳更深的赏识,但也必然彻底得罪了永嘉侯府乃至其背后的二皇子一系,同时,恐怕也进一步引起了纪纲的忌惮。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经过此事,他的脚步将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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