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只剩下檐角滴落的残雨,敲打着青石台阶,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嗒嗒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青萍县却灯火通明,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肃杀和躁动之中。
快活林赌坊被州府缇骑彻底封锁,玄黑色的缇骑如同无声的潮水,控制了每一条通道,每一个出口。所有赌坊管事、打手、伙计,全部被集中看押,稍有异动便是冰冷的刀锋加身。
哭嚎声、求饶声、呵斥声此起彼伏,往日销金窟的喧嚣被一种绝望的死寂所取代。
县衙大牢方向的混乱也早已平息。
缇骑分兵一部,以雷霆手段镇压了试图趁火打劫的暴徒和流寇,控制了爆炸现场。
据初步查验,大牢外墙虽被炸塌一段,但因结构坚固且内部似乎早有防备(陈志文暗中布置),并未造成囚犯大规模逃脱,吴天宝依旧被牢牢困在最深处的死牢之中,只是受了不少惊吓。
城防营、刑房、乃至县衙内部,凡是被吴良供出的党羽,都在缇骑精准的抓捕下,纷纷落网。
赵大虎在藏匿地被揪出;
王书吏在家中床下被拖出来时,还在抱着贪污来的金银发抖;
城防营刘队正试图反抗,被缇骑当场格杀,吴良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网络,在州府缇骑这把锋锐无比的快刀之下,如同朽木般土崩瓦解。
县衙二堂,此刻成了临时的指挥所。烛火通明。
张姓小旗官(名为张威)面色冷峻,坐在主位。陈志文陪坐下首,虽然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桌上,摊放着从快活林密室、吴良书房以及各党羽处搜缴来的大量罪证——账册、书信、密件、金银琳琅满目,触目惊心。
一份份口供、一件件证物被迅速整理、归类、誊抄。
铁证如山,形成了一个完整、清晰、无法辩驳的证据链,将吴良及其党羽的罪行牢牢钉死。
“私通黑煞,谋害官差。”
“私藏火药,炸牢劫狱。”
“贪墨粮饷,数额巨大。”
“草菅人命,逼良为娼。”
“勾结上官,意图欺瞒。”
…
每一条,都是足以抄家问斩的大罪。
张威看着汇总来的卷宗,脸色越来越冷,眼神越来越锐利。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县尉,竟然能无法无天到如此地步。
更令他心惊的是,其中牵扯到的州府吴推官。
“陈县丞,”张威抬起头,目光如电看向陈志文,“吴良所供州府吴推官之事。这些书信往来和账目记录,似乎…”
陈志文心中一凛,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拱手,语气沉痛却坚定:“张大人明鉴!吴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其所攀扯州府上官,下官不敢妄议。然,这些往来书信与密账,皆是从其密室中搜出,笔迹、印鉴清晰,银钱流向明确。下官以为,无论涉及何人,皆应一并上报按察使大人,彻查清楚,以正法纪,以安民心。我青萍县百姓,苦吴良久矣。今日若不能彻底昭雪,恐寒了百姓之心,损了朝廷之威。”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证据确凿,又将皮球踢给了按察使司,表明自己绝无包庇也不敢隐瞒的态度。
张威深深看了陈志文一眼,缓缓点头。
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关窍。吴推官是州府官员,不是他一个小旗官能轻易动的。
但如此铁证,若不上报,他日事发,他便是同罪。
“陈县丞所言极是。”张威沉声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无论涉及何人,既触犯国法,必当严惩不贷!本官会将这些证物口供,连同吴良,一并严密押送回州府,亲自呈交按察使大人定夺!”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陈县丞,你临危不乱,暗中收集罪证,协助林捕快擒拿元凶,稳住青萍县局势,功不可没。本官定会如实向上禀报。”
陈志文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谦逊道:“下官愧不敢当!全赖张大人及时赶到,雷霆万钧,方能一举铲除奸佞!林捕快更是居功至伟,若非他舍生忘死,拼死拿到吴良口供,恐怕…”
提到林峰,张威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林捕快情况如何?”
一旁候着的华老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回大人,林捕快身中剧毒,又添多处重伤,失血过多,元气大损,老夫已用金针勉强护住其心脉,用了猛药化解部分毒性,但能否熬过这三日,尚在未定之天即便能活下来,恐怕也会元气大伤,需要极长时间的将养。”
张威闻言,眉头紧锁。如此悍勇忠义之士,若就此陨落,实在是朝廷的损失。
“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救活他!”张威下令道,“所需银两,先从查抄的吴良赃款中支取!”
“谢大人!”陈志文和华老同时躬身。
就在这时,一名缇骑快步进入二堂,将一份刚收到的密封竹筒呈给张威:“大人,州府八百里加急密函!”
张威神色一凛,立刻接过竹筒,验看火漆无误后,用力掰开,取出里面的绢信,快速浏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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