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辛感受到肩头那只手传来的微凉温度,心中巨震。
他没想到君天碧会如此直接地将此事揭开。
她这话,无疑是踩着檀焚的脸,明晃晃地指责赤蒙城狼子野心了!
“哦,对了,”君天碧想起什么,补充道,“孤的人,就算要问罪,也轮不到旁人代劳,若再有下次......”
她眸中紫意乍现,“孤非常乐意,亲自帮你们赤蒙城......清理门户。”
这是在赤裸裸地警告,威胁檀焚及其背后的赤蒙城主投鼠忌器!
火花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无形的气势碰撞,压得周遭众人喘不过气。
檀焚脸色铁青,那双异瞳中翻涌着暴戾情绪,却硬生生压了下去。
“城主多虑了!赤蒙城绝不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事!”
“闻辛公子生于斯长于斯,乃我赤蒙城公子,谁敢伤他,便是与整个赤蒙城为敌!”
“但愿如此。”君天碧收回手,仿佛刚才那番杀气腾腾的对话从未发生。
一旁的甘渊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这些弯弯绕绕比让他去砍十个罗刹鬼还累。
他掏了掏耳朵,忍不住插嘴:
“我说祭司大人,您带路的活儿干得不怎么样,这越俎代庖的本事,倒是挺出色啊?”
他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笑容灿烂却充满挑衅:
“咱们城主驾临,连赤蒙城主都不敢如此质问,您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比赤蒙城主,更、威、风呢!”
檀焚冷冷剜了甘渊一眼,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转过身前面带路,宽大的祭袍甩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城主,请。”
马车缓缓驶向城主府。
车厢内,君天碧闭目养神。
闻辛垂眸不语,心中万般挣扎。
这羽翼或许有毒,但却是这困境中,唯一能抓住的冷光。
甘渊则望向车窗外,时刻戒备着。
“城主方才为何要激怒檀焚?”闻辛忽然问道。
君天碧未睁眼,“狗急了才会跳墙。”
甘渊轻笑:“城主这是要逼他们出手?”
“总要有人先沉不住气。”君天碧掀开眼睫,“闻辛,你说是吗?”
闻辛迎上她的目光,良久,轻轻点头:“檀焚此人,最是记仇。”
“正好,孤倒要看看,他能记到什么程度。”
赤蒙城的城主府与尧光城的金碧辉煌不同,少了几分人工雕琢的奢靡,处处透着古朴神秘的韵味。
蜿蜒的回廊掩映在奇花异草之间,珍稀的兰草在墙角幽然吐芳,罕见的墨色茶花在池边恣意绽放,空气中浮动着草木清冽的香气。
行走其间,倒真像是踏入了一处与世隔绝的幽游秘境。
檀焚沉默地在前面引路,步伐无声,在幽暗的光线下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接风宴设在一处开阔的水榭中,四面垂着半透明的纱幔,隐约可见外面摇曳的花影和粼粼波光。
赤蒙城主闻枭,已端坐于主位。
他年约五旬,面容较闻辛粗犷冷硬些,眉宇间更显久居上位的威严。
见到君天碧一行,他只是略抬了抬手,算是见礼。
宴席不算奢靡,但特色佳肴也摆满了长案。
数名身披轻纱的曼妙舞姬随着靡靡之音翩跹起舞,手腕脚踝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眼波流转间,尽数抛向主客位上的君天碧。
“尧光城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闻枭的声音洪亮,热络举杯,笑意却不达眼底,“本王有失远迎,略备薄酒,望城主莫要嫌弃。”
他话语随意,目光在君天碧和闻辛之间流连片刻,敛下轻蔑。
沉溺声色的无能之辈,竟敢只身前来,妄他此前还忌惮她的狠辣手段,如今倒显得草木皆兵了。
他都懒得寒暄,不问其来意,只顾着欣赏歌舞。
对坐在下首的闻辛,他更是连一眼都未曾施舍,仿佛忘记了这个儿子。
舞姬们如水蛇般游走到君天碧面前,纤纤玉指捧着琉璃盏,媚眼如丝。
君天碧从容接过酒盏,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闻辛垂眸盯着案上的菜肴,心神早已不在此处。
他不在乎父王的忽视,从很久以前就不在乎了。
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水榭入口处摇曳的珠帘上,搜寻那道熟悉而温柔的身影。
母妃,为何没有出现?
是病了,还是......又被软禁?
这让他坐立难安,连周遭的歌舞升平都变得模糊而刺耳。
檀焚没有城主那般闲情逸致,也没有闻辛那般隐忍不言。
他异色的双瞳始终钉在君天碧身上。
待一曲终了,舞姬退下,他冷不丁开口,打破了表面的和谐:
“尧光城主驾临,自是赤蒙之幸。”
“只是,前些时日尧光祭祀大典之上,城主代天立言,降下那‘蛊虫反噬其主,灭于血脉诅咒’的预言,着实令我赤蒙上下......寝食难安。”
“不知尧光城主此次前来,是否与此预言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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