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几个帮忙的军嫂脸上又是气愤又是不安,想为孟昭南说两句,可对方是师级领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兵们也个个握紧了手里的工具,低着头,没人吭声。
刘主任很满意这种效果,他背着手,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居高临下地又扫了孟昭南一眼,才转身朝着自己的吉普车走去。
孟昭南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弯下腰,捡起那张掉在地上,沾了灰土的图纸。
她用手轻轻拍掉上面的尘土,指尖抚过那些自己熬了好几个晚上才计算出来的线条和数据,一股火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可以接受技术上的探讨和改进,但她不能接受这种毫无根据的污蔑和全盘否定。
这不仅仅是侮辱她,更是在践踏所有参与者的心血。
可她不能正面跟人杠,毕竟陆砚池的级别比刘主任低低,如果她直接反击,肯定会给陆砚池惹麻烦。
“昭南妹子,你……你别往心里去,那刘主任就是……”李桂花凑过来,小声安慰着,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没事,嫂子。”孟昭南把图纸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里,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大家辛苦了,都先回去休息。”
她遣散了众人,自己一个人留在原地,看着那挖了一半的水渠和刚冒出绿芽的苗床,心里堵得发慌。
回到家属院,天色已经擦黑。
孟昭南没开大灯,只拧亮了桌上那盏小台灯。
她从柜子里翻出几张稿纸,铺在桌上,又找出一支钢笔,拧开笔帽。
三千字的检讨而已,她写就是。
陆砚池推门进来的时候,屋里昏暗,只有书桌那一小块地方亮着,他媳妇小小的身子缩在椅子里,正趴在桌上奋笔疾书,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倔强。
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一股淡淡的墨水味传来。
“在写什么?”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孟昭南写得太投入,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
她回头,看见是陆砚池,那股紧绷的劲儿才泄了些。
“没什么,写检讨。”她把笔放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语气尽量说得轻松。
陆砚池没说话,只是拿过她写了一半的稿纸。
陆砚池一目十行地看完,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刘主任让写的?”
“嗯。”孟昭南点点头,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连刘主任那副官僚做派都学得惟妙惟肖。
她说完,自己反倒气笑了:“三千字,他可真敢开口。我长这么大,写的字加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三千。”
她以为陆砚池会跟着她一起生气,或者说几句安慰的话。
可陆砚池只是把稿纸放回桌上,点了点头。
就只是点了点头。
孟昭南心里那点火气,像是被一瓢冷水浇过,腾起一阵白烟,剩下的全是憋闷。
她忽然觉得有点无力。
也是,刘主任是师级领导,陆砚池只是个营长,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她而起,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算了,不就是写检讨嘛,我写就是了。”孟昭南重新拿起笔,低着头,“你别管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出操。”
她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
陆砚池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倒了杯热水,放在她手边,然后就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洗漱间。
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孟昭南看着眼前摊开的稿纸,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
她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臂弯里,心里又酸又涩。
第二天下午,孟昭南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拿着那份熬夜赶出来,阴阳怪气了足足三千字的检讨报告,去了办公楼。
刘主任的办公室在二楼最里头。
她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咆哮,那声音洪亮得整个楼道都有回音。
“胡闹!简直是胡闹!”
“刘建国!谁给你的胆子!团部立项,师部批示的生产自救项目,你说停就停了?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
孟昭南脚步一顿,这声音听着耳生,但骂的可是刘主任的名字。
她好奇地顺着楼梯悄悄往上走了几步,探头往走廊尽头那间开着门的办公室望去。
只见昨天还不可一世的刘主任,此刻正像个犯了错的小孩,满头大汗地站在办公桌前,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
而在他对面,一个穿着同样军装,但肩章级别明显更高的中年男人正指着他的鼻子,骂得唾沫横飞。
“一个女同志,响应号召,想办法为部队解决实际困难,你不支持就算了,还敢给人扣帽子,叫停项目,让人写检讨?你这个后勤部主任是干什么吃的?是让你来耍官威的吗!”
孟昭南听得眼睛都瞪圆了。
这……这是在为她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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