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聚义厅。
哗啦啦——
瓢泼的大雨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像是要把这破旧的山寨给整个冲垮。
雨水顺着门缝和墙壁的裂隙渗进来，混着地上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汇成一条条诡异的小溪，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蜿蜒。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霉味和汗臭混合的怪味，熏得人头昏脑胀。
杨烈背靠着潮湿的墙壁，胸口的刀伤随着每一次呼吸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已经三天没吃过一粒米，没喝过一口干净的水，眼前阵阵发黑，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前世作为社畜加班猝死的记忆，和这一世成为山匪头子即将团灭的现实，在他的脑海里疯狂上演着一出魔幻现实主义大戏。
“穿越成山大王，听起来很酷炫，结果开局就是地狱难度，明天就要被官兵平推，这剧本不对啊！我的金手指快递是迷路了吗？必须差评！”
杨烈在心里疯狂吐槽，但身体的虚弱却让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快没了。
“杨烈小儿！速速滚出来投降！爷爷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山下，官兵的喊话声裹挟在风雨里，断断续续地传上山来，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寨子里每个山匪脆弱的神经上。
“咻——”
一支流矢破开雨幕，带着尖啸，狠狠钉在聚义厅的木门上，箭羽还在不停地颤动，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凝重。
厅内，几十个山匪挤在一起，一个个面黄肌瘦，嘴唇干裂。
三天三夜的断粮，已经把他们最后的精气神都榨干了。
大家不再说话，只是用一种近乎野兽的眼神互相打量着，又或者，是偷偷瞥向角落里那个身受重伤的大当家。
那眼神里，有恐惧，有茫然，但更多的是被饥饿逼出来的凶光。
山匪的情义？在能把人活活饿死的肚子面前，那玩意儿一文不值。
杨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那几个平日里最会拍马屁的家伙，此刻正缩在人群最后面，窃窃私语，时不时朝他这边投来不怀好意的打量。
而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一个瘦小猥琐的身影上。
二当家，张麻子。
这家伙正猫着腰，在几个心腹之间来回穿梭，三角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算计，那副嘴脸，就差把“我要造反”四个大字刻在脸上了。
杨烈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老小子，是想拿自己的人头去换荣华富贵啊。
“噗通。”
一个年纪最小的山匪再也撑不住，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昏倒在地。
这一下，成了点燃火药桶的引线。
“看见没！小六子倒了！”
张麻子猛地跳了出来，指着倒地的少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
他的嗓门尖利，在嘈杂的雨声和雷声中格外刺耳。
“弟兄们！我们是出来求财的，不是来送死的！”
“现在山下被围得水泄不通，寨子里连个米粒子都找不到了！再这么下去，不等官兵攻上来，我们自己就先饿死了！”
他的一番话，精准地戳中了所有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没错！我不想饿死！”
“二当家的，你说咋办吧！”
人群开始骚动，绝望的情绪迅速蔓延。
张麻子见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杨烈。
“大当家的，不是兄弟我说你！你平时待我们不薄，可现在这情况，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能带我们杀出去，还是能变出粮食来？”
所有人的视线“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杨烈身上。
杨烈深吸一口气，胸口的剧痛让他差点背过气去。
他扶着墙，挣扎着想要站直身体。
“兄弟们……再撑一撑……官兵围山已久，他们的粮草也撑不了几天……只要我们……”
他的话语虚弱无力，断断续续，很快就被轰隆的雷声和更大的雨声给淹没了。
没人听他的。
或者说，没人愿意听了。
“撑？拿什么撑？拿命去撑吗？”
张麻子见状，彻底撕破了脸皮，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
他“噌”地一声，拔出腰间那把锈迹斑斑的环首刀，刀尖遥遥指向杨烈。
“弟兄们！别再犯傻了！官府那边已经传来话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后一字一顿地吼道。
“只要我们献上杨烈的人头！官府不仅放我们一条生路，还给我们粮食！每人十两银子！”
粮食！
生路！
银子！
这三个词，对于这群已经走投无路的亡命徒来说，拥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十两银子？”
“还能给粮食？”
“那……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大当家对我们不错，可……可是我不想饿死啊……”
大部分山匪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杨烈，但他们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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