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哈哈一笑,攥着他的手更紧了,铁钳似的力道带着热络:“先生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咱起义就是为了让百姓能活下去!
只是眼下缺先生这样的能人,不仅粮草登记糊里糊涂,户籍册子乱得像堆草,城外那片荒田想分给流民,连个丈量的人都找不齐……”
江锦辞:“……”
他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自己明明掐着时间动身,算准了起义军草创期必定混乱,却没料到这班子竟糙成这样 !连个能理账目的人都没有?
不,这哪是草台班子,分明是连戏台子都还没搭起来!哪有人还没进府衙大门呢,活儿就已经排到眼前了?
活过几个世界的江锦辞,饶是见惯了风浪,此刻也忍不住嘴角微抽,脸色透着几分古怪。
但那点失态不过一瞬。他很快敛了神色,眼底浮起惯有的沉静。
没事,不就是个晖阳郡么?当年金銮殿上定国策、理万机都不在话下,如今管一州之地,算得了什么?
想做开国功臣,前头的苦本就该吃。熬吧,等掀了这永熙的烂摊子,好日子自然在后头。
赵虎一行人见江锦辞忽然神色古怪,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都透出几分紧张。
不知是谁先挪了半步,接着竟像得了默契般,慢慢朝江锦辞围拢过来 。
前有赵虎牵着他的手腕,后有络腮胡堵着退路,左右几个汉子也下意识收紧了步子,隐隐把他圈在了中间。
江锦辞:“???”
他低头瞥了眼被赵虎攥得更紧的手腕,又扫过周围人那副 “生怕他长翅膀飞了” 的警惕眼神。
心里直犯嘀咕:不至于吧?难道还怕自己跑了?
再转念一想,这晖阳郡被赵虎他们夺下少说也有两三个月了,按说乱世里总该有些不得志的读书人来投,怎么会紧缺到这份上?
莫不是先前真有人来了,一瞧见这戏台子还没搭,转头就卷铺盖跑路了?
正琢磨着,周围的包围圈又缩小了半分,连呼吸都能闻见汉子们身上的汗味和刀鞘的铁腥气。
江锦辞的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得了,看这阵仗,自己怕是猜中了七八分。
就这么被 “护着” 走了两刻钟,终于到了府衙旧址。
那扇朱漆大门虽有些斑驳,门环却擦得锃亮,门楣上还贴着张歪歪扭扭的 “安定” 二字。
赵虎一把推开大门,拽着江锦辞往里走,院里原本吵吵嚷嚷的争论声、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戛然而止。
十几双眼睛 “唰” 地一下全扫了过来,有扛着枪的兵卒,有捧着账簿的文书,还有个正蹲在石桌上扒拉算盘的瘦老头。
待看清是赵首领亲自拽着个读书人进来,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片热络的招呼声:
“首领回来了!”
“这位就是来投的先生吧?”
“快给先生搬个凳!”
热闹得倒像过年时的祠堂,方才那点剑拔弩张的气氛,顷刻间被这股子粗粝又真诚的热乎气冲得烟消云散。
江锦辞望着眼前这伙人,有的袖子卷到胳膊肘,有的鞋帮子还破着洞,可眼里却都满是盼头。
江锦辞心下一松,忽然觉得,被这么 “严防死守” 着,倒也不算坏事。
众人总算还有些分寸,没立刻拉着江锦辞去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杂事,反倒围着他聊起了晖阳郡的近况。
哪里的粮仓快见底了,城外流民还缺多少过冬的棉衣,连账房先生算错了三笔账的糗事都抖了出来。
聊到日头偏西,赵虎大手一挥,拉着江锦辞往膳房去:“先生一路辛苦,先垫垫肚子!”
桌上摆着炖得软烂的肉骨、蒸得喧腾的杂粮馍,还有碗热气腾腾的菜汤,虽不算丰盛,却透着实在。
饭后,赵虎亲自领着江锦辞往住处去,竟是处收拾得干净的小府邸,院里还栽着两株腊梅。
“先生先在这儿歇着,我让丫鬟伺候着,有啥缺的尽管说!”
他指了指院里四个垂手侍立的丫鬟,又笑得一脸憨厚,“明日再议公事,不急,不急。”
江锦辞站在府邸门口,目送赵虎离开,转身便望向仅仅五百米外府衙的飞檐。
再低头,门槛下四个魁梧壮汉正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眼神跟盯贼似的。
眼角余光扫过两侧街口,几个来回晃悠的 “行人” 看着面生,可那走路的架势、时不时瞟向这边的眼神,分明就是方才城门处见过的兵卒!
只是换了身粗布衣裳,甚至还有几个换了女装手别着木篮子的糙汉。
江锦辞的脸色 “唰” 地沉了下来,心里的吐槽几乎要冲破喉咙:“不是,这赵虎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猛地转身,“砰” 一声关上大门,震得门环都晃了晃。
进了屋,他对着那四个丫鬟沉声道:“备水,沐浴。” 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火气。
而另一边的议事厅里,络腮胡正喘着粗气闯进来,一屋子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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