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无声的注目
“经纬之间”艺术展开幕当晚，星光熠熠。政商名流、文化精英、媒体记者汇聚一堂，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展厅内，精心设计的光影流淌在每一件展品上，古老技艺与现代美学碰撞出的火花，引得宾客们频频驻足，赞叹不已。
徐静婉身着一条墨绿色丝绒长裙，款式简约，剪裁却极为考究，衬得她肤白胜雪，气质卓然。她穿梭在宾客之间，从容应对着各方寒暄与祝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举止优雅，谈吐得体。她是今晚当之无愧的主角，独自一人，撑起了整个场面的光芒。
“徐总，恭喜！这场展览的水准，堪称业内标杆了。”
“‘木兰生活’的模式，确实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启发。”
“静婉，你真是越来越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了。”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徐静婉一一谦逊回应，心底却异常平静。她知道自己成功了，不是作为李墨的附庸，而是作为徐静婉本人。
然而，在某个不经意的抬眼瞬间，她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群，落在了展厅入口处。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挺拔冷峻的身影。
李墨。
他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定制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纽扣，似乎是从某个重要场合匆匆赶来，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疲惫与风尘。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光影交界处，没有上前，也没有与任何人交谈，深邃的目光，正穿过人群，准确地落在她的身上。
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喧嚣仿佛瞬间褪去。徐静婉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香槟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来了却不现身？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关注，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隐晦的欣赏？他就那样看着她，像在欣赏一件值得研究的艺术品，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徐静婉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与身旁的一位博物馆馆长交谈，但整个后背却仿佛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重量，让她有些不自在，又有些莫名的……悸动。
他没有过来打扰她，也没有像以往那样，以丈夫的姿态理所当然地站在她身边。他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沉默的见证人，看着她在这个完全属于她的舞台上，熠熠生辉。
直到开幕式接近尾声，重要嘉宾陆续开始离场，徐静婉才终于找到片刻空闲，走向休息室稍作整理。她刚推开休息室的门，脚步便是一顿。
李墨竟然在里面。
他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望着外面依旧灯火通明的展厅广场。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休息室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几日不见，他似乎清瘦了些，下颌线条更加分明，眼神却比离开时少了几分冰冷的锐利，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深沉。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徐静婉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对待一个普通的合作伙伴：“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李墨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带着一种专注的打量，“展览很成功。”
“谢谢。”徐静婉走到化妆台前，拿起粉扑，假装补妆，避开了他的视线，“海外的事情，还顺利吗？”
“嗯。”他应了一声，言简意赅。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化妆镜里，映出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身影，他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
“那个侵权风波，”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处理得很好。”
徐静婉动作一顿，从镜子里看向他。他知道了？是周雨晴汇报的，还是他一直在关注？
“分内之事。”她垂下眼帘，用同样平淡的语气回应。
李墨向前走了两步，停在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从镜子里看着她，看着她低垂的、微微颤动的睫毛，看着她因为忙碌和紧张而略显苍白的脸颊，还有那强装镇定却依旧泄露出一丝脆弱的后颈。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明天家宴，父亲让你我一起回去。”
“……好。”徐静婉应下。这是李国嵘的命令，无法拒绝。
李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想穿透她平静的表象，看到底隐藏着什么。但他终究什么也没再问，什么也没再说，转身拉开了休息室的门。
“我在外面等你。”留下这句话，他便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休息室里重新只剩下徐静婉一个人。她放下粉扑，看着镜子里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有些慌乱的眼神，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回来了。没有质问，没有冷战，也没有预想中的任何场景。他只是来了，看了，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认可，和一个共同面对家宴的通知。
这种沉默的、带着距离的注目，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让她心绪难平。
他到底，在想什么？
而她，又该如何面对这重新归位，却似乎更加复杂的……契约关系？
徐静婉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逐渐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他在想什么，她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他光芒而存在的徐静婉。
这场无声的注目，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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