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很自然地伸出手。
徐静婉将手放入他的掌心,这一次,少了最初的僵硬和下意识的抗拒,多了几分习惯性的、用于表演的顺从。
“拉图尔先生是家族这一代的掌舵人,偏好古典音乐和狩猎,他的夫人是意大利人,对文艺复兴时期的珠宝很有研究。”李墨一边牵着她往里走,一边低声快速地交代着背景信息,语速平稳,“保持你自然的状态就好,不用刻意迎合。”
“嗯。”徐静婉轻轻应了一声,记在心里。他这是在给她提供“剧本”要点,还是……基于她前两次的表现,给予的某种信任?
酒会的气氛果然比之前的正式晚宴要轻松许多,更像是一个大型的、温馨的家庭聚会。拉图尔先生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留着漂亮的白色八字胡,与李墨似乎私交不错,拍着他的肩膀用法语聊着今年的葡萄收成和全球经济形势对酒业的影响。拉图尔夫人则是一位热情洋溢、笑声爽朗的意大利女士,果然,在看到徐静婉颈间那条简约却品质极佳的蓝宝石项链(李墨提供的行头之一)时,眼睛一亮,开始用带着浓重意大利口音的英语与她探讨起佛罗伦萨乌菲兹美术馆里某位大师画作中珠宝的细节。
徐静婉庆幸自己上午在塞纳河畔放松了心神,此刻才能头脑清晰地应对。她不仅接住了拉图尔夫人的话题,还引申到了同时期东西方珠宝工艺的异同,态度谦逊,言辞恳切,引得拉图尔夫人连连点头,直呼找到了知音。
李墨偶尔会将目光投向她,看到她与拉图尔夫人相谈甚欢,与几位年轻的家族成员也能聊上几句关于巴黎街头艺术的趣事,甚至能用简单的意大利语回应拉图尔夫人热情的赞美。他的眼神深处,那抹惯常的审视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欣赏。她比他预想中,适应得更快,也做得更好,像一颗被尘埃暂时掩盖的珍珠,正在逐渐拭去灰尘,散发出属于自己的温润光泽。
回程的车上,两人依旧沉默。
但徐静婉能感觉到,车厢内的气氛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疏离,多了一点……类似于“合作伙伴”初步达成默契后的、无声的缓和。
“今天去的那家画廊,”李墨忽然开口,打破了车轮滚动带来的单调韵律,“怎么样?”
徐静婉有些意外他会关心这个。“很好,作品很有力量,探讨的议题关于流亡与归属,很深刻。”她斟酌着词句,没有过多流露个人情绪。
“嗯。”他应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明天下午的航班回国。”
巴黎之行,即将结束。
徐静婉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被夜色笼罩的田园风景,心中五味杂陈。这一周,像一场被高度浓缩的、充满矛盾色彩的梦境,既有极致的奢华与表演,也有片刻的真实与宁静。她感到疲惫,但也确确实实在压力下快速成长,学到了很多。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旁闭目养神的男人。昏暗的光线下,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似乎柔和了些许。
冰山仿佛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透进了一点点模糊的、难以定义的光。但这光意味着什么,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还是别的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敢,更不愿去深究。
契约就是契约。
她收回目光,也闭上了眼睛,将窗外巴黎的最后一夜,连同那点莫名的思绪,一起关在了眼帘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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