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卡车最终停在了一处隐蔽的野战医院。说是医院,其实也只是几顶较大的军用帐篷,设备简陋,但消毒水的气味浓郁,穿着白大褂的军医和护士行色匆匆,气氛紧张而有序。
姜青白被小心翼翼地抬下卡车,转移到了病床上。左腿的骨折被重新进行了专业的固定,额角的伤口也做了清创缝合,冰凉的药液通过输液管一点点注入她的血管,缓解着疼痛和炎症。
身体的创伤在药物和灵泉的双重作用下,开始缓慢修复。但另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形的创伤,却在她意识逐渐清晰后,悄然浮现。
夜深了,野战医院帐篷里只剩下几盏昏黄的应急灯,大部分伤员都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呓语。
姜青白却毫无睡意。
她一闭上眼睛,耳边就仿佛再次响起子弹呼啸而过的尖锐风声,爆炸震耳欲聋的轰鸣,还有敌人逼近时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鼻尖似乎还能闻到浓烈的硝烟味、血腥味,以及泥土被炸翻后的土腥气。
身体会不受控制地猛地一颤,仿佛又一次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左腿固定处传来清晰的痛感,时刻提醒着她不久前那场生死一线的遭遇。
她试图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胸腔里却像是堵着一团棉花,闷得发慌。心跳时而迟缓,时而如同擂鼓般狂跳不止。一种莫名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在她放松警惕的瞬间,就会漫上心头,让她指尖发凉。
这就是……战后应激反应吗?
前世作为雇佣兵,她并非没有经历过生死,但或许是因为那时心无挂碍,或许是灵泉空间的存在让她有恃无恐,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受到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和后怕。
原来,有了在意的人,有了牵挂,生命的分量会变得如此之重。重到……害怕失去。
帐篷的帘子被轻轻掀开一道缝隙,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是秦晋川。
他已经换下了那身沾满硝烟的作战服,穿着一套干净的作训常服,但眉宇间的疲惫和冷峻却无法掩饰。他似乎刚刚处理完后续事宜,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微凉。
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精准地找到了她的床位,然后迈步走了过来。
姜青白在他进来的瞬间就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尤其是在自己如此……“脆弱”的时候。
秦晋川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沉默的山峦。
然而,姜青白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目光不像平时那样锐利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的洞察。
她紧闭着眼,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呼吸,但微微颤抖的眼睫和下意识攥紧床单的手指,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忽然,一阵夜风从帐篷的缝隙钻入,吹动了悬挂的输液管,带来细微的晃动。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姜青白的身体猛地一僵!那晃动的影子在她紧闭的眼睑上投下变幻的光斑,瞬间与记忆中子弹划过、岩石崩落的景象重叠!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缩去,牵扯到了受伤的左腿,剧痛让她瞬间闷哼出声,额头上沁出冷汗。
“别怕。”
一个低沉而稳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人心的力量。
秦晋川没有贸然触碰她,只是将身体微微前倾,用自己宽阔的肩膀,挡住了那缕晃动的光源投向她脸上的阴影。他的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下形成一个稳定的、安全的区域。
“是风。”他补充道,声音放缓,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耐心,“这里很安全。”
姜青白猛地睁开眼,撞入了他近在咫尺的眼眸中。那双总是冰封着的眼睛里,此刻没有审视,没有命令,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理解和……怜惜?
她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委屈、恐惧、后怕……所有被她强行压下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她没有发出哭声,只是无声地流泪,身体因为压抑的啜泣而微微发抖。
秦晋川看着她这般模样,心脏像是被无数细针密密扎刺。他见过她在训练场上的坚韧,见过她在比武台上的不屈,见过她在战场上的冷静,却从未见过她如此……破碎的样子。
他沉默着,依旧没有伸手擦拭她的眼泪,也没有出言安慰。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他只是维持着那个为她挡住光晕和阴影的姿态,如同一座最可靠的堡垒,无声地告诉她:我在这里。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她极力压抑的细微啜泣声和他沉稳的呼吸声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姜青白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泪水止住,只剩下偶尔的抽噎。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席卷了她,但之前那种萦绕不去的恐慌,却似乎在他的无声守护下,消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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