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袖口那片柳絮飘起来的时候,他正被一个小黄门领着穿过三道宫门。风不知从哪儿钻进来,打着旋儿把絮子卷向西边偏殿,像有人在暗处轻轻吹了口气。
他低头看了眼袖子,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宫门——青漆剥落,门环锈迹斑斑,跟平时去女帝书房那条路完全不是一套配置。
“咱家没走错吧?”他问。
小黄门头也不回:“国师召见,走的是秘道。大人放心,不会让您加班太久。”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加班他不怕,怕的是加完班还得背锅。上回女帝让他看个奏折,他边看边打盹,梦里嘟囔了句“这预算做得跟我的发际线一样虚”,结果天音响起:“天示:财帛有形,虚浮者危。”第二天户部尚书就提着算盘找上门,非说他泄露了财政机密。
“国师找我干啥?”他边走边摸怀里那本《五年摸鱼三年退休》,确认它还在。
“说是发现了一卷上古天机残卷,唯有通玄郎能解。”
林越差点笑出声。他连自家米缸几升米都算不清,还能解天机?怕不是玄真子昨晚打坐走火入魔,梦见自己是解码器。
偏殿门开时,一股陈年墨和艾草混在一起的味儿扑面而来。屋里没点灯,只在墙角摆了盏青铜兽首灯,火苗绿幽幽的,照得四壁符文像活了一样扭动。
墙上画的那堆线条,林越第一眼就觉得眼熟。
这不就是甲方让他改第八版PPT时,自己气得随手画的抽象涂鸦?歪七扭八,毫无逻辑,纯粹是为了发泄情绪。
“这破符文像极了甲方改需求时画的鬼画符。”他心里刚吐槽完,喉咙一痒,差点把这句话喊出来。
下一秒,殿外雷声炸响。
“天示:诡道非正,莫陷其中。”
声音不大,却像直接钻进骨头缝里。守在门外的青铜面具侍卫齐刷刷抖了一下,其中一个甚至后退半步,撞翻了墙边的铜架。
林越本人毫无察觉,正盯着墙上一个像蚊香又像回字的图案发愣:“这要是放现代,早被UI设计协会开除了。”
他随口一说,系统自动过滤,箴言再起:“天示:文饰非道,心正自明。”
这一次,远在寝宫翻奏折的女帝手指一顿,笔尖墨滴悬在纸上,久久未落。
而藏在暗阁里的玄真子,却缓缓睁开了眼。
他面前摆着一块磁石片,上面刻着细密刻度。每当林越心中情绪波动,石片指针便轻轻一颤。刚才那两句天音响起时,指针剧烈摆动,频率竟与国师府地底埋设的共振铜盘完全同步。
“不通一字……却引天音如呼吸。”玄真子指尖敲着案几,“不是他懂天机,是天机……听他说话。”
他立刻低声吩咐门外弟子:“记下来:凡林越所经之处,气机扰动,与磁石共振同频。另,其情绪波动三息一次,音发随之而动。”
弟子低头疾书:“师父,若他真是天意容器,是否该……控制?”
玄真子冷笑:“先让他多说几句。”
林越此时正蹲在案前看那卷残卷。纸是老纸,字是假字,拼凑得毫无章法,像是把《百家姓》《千字文》和菜市场价目表混在一起搅了搅。
他越看越困,眼皮直打架。刚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忽然发现脚边那片柳絮又飘了起来,贴着地面往墙角滑去。
奇怪。
他记得进来时,门窗全闭,哪来的风?
他下意识摸了摸袖子,确认柳絮还在。可就在他抬手瞬间,那絮子突然腾空,直直飞向墙上一个符文中心,像被什么东西吸了过去。
“又来?”他扶额,“我刚签完合同不想猝死。”
念头刚起,系统自动响应:“天示:庸人自扰,徒增困局。”
天音落下的刹那,殿外浓雾竟退散三尺。原本被雾气吞没的小径重新露出轮廓,隐约能看见宫墙拐角的石兽。
林越没多想,起身就走。
他前脚刚踏出殿门,身后“砰”地一声,门自动合拢,震得檐角铜铃乱响。
玄真子在暗室猛地站起,盯着磁石片上那道新刻下的轨迹——从林越进门到离开,共触发天音三次,每次间隔恰好三呼吸,情绪峰值稳定,无丝毫紊乱。
更关键的是,那片柳絮落地后,竟在符文投影的焦点处形成微弱热感,与古籍记载的“天机引”完全一致。
“他不是通晓天机。”玄真子喃喃,“他是……天机的开关。”
他迅速写下一道密令,交给心腹弟子:“即刻启用地底铜阵,七日内布设十二处共振点,全部对准他常去的地方——翰林院、工部露台、御膳房后门。”
弟子迟疑:“若被发现……”
“发现?”玄真子冷笑,“他们只会以为是天降箴言。而我,将借他的嘴,改写天意。”
与此同时,林越已经走出国师府范围,正被小黄门领着往宫门走。
他总觉得背后有点发毛,像有人拿红外线笔照他后脑勺。可回头一看,除了那扇紧闭的偏殿门,啥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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