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映得柳氏的脸明明灭灭,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所有下人屏息垂头,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苏婉柔更是脸色煞白,手指紧紧绞着帕子,惊慌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谁也没料到,这个一向懦弱卑微的庶女,在刚刚死里逃生后,竟敢直接质问主母,索要公道!
柳氏盯着苏清辞,半晌,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嘲讽和压不住的怒焰。
“论处?”她缓缓重复,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清辞,你是在教我做事?”
“女儿不敢。”苏清辞微微躬身,姿态放低,语气却依旧平稳,“女儿只是以为,侯府最重规矩。诬陷主子、挑起事端,按家法当杖责二十,逐出府去。女儿并非要追究谁,只是怕今日若不依规矩行事,他日府中下人皆有样学样,侯府规矩岂不形同虚设?母亲治家严谨,想必更不愿见此局面。”
她句句不提苏婉柔,字字却都在点明“诬陷主子”之事,更抬出“侯府规矩”和“母亲治家”的大帽子,逼得柳氏无法直接回绝。
柳氏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指甲几乎掐进紫檀木的扶手里。她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机锋?这贱婢,竟敢用家法来压她!
苏婉柔再也忍不住,尖声道:“苏清辞!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诬陷你不成?分明是你自己行为不端惹人怀疑!”
“姐姐息怒。”苏清辞看向她,目光澄澈,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妹妹并未指认任何人。只是小翠已不在府中,当日指认我的唯有她一人。如今我既已证明清白,那这‘诬陷’之事,自然该着落在她身上。母亲方才也说,定会秉公处理,不是吗?”
她巧妙地将矛头又引回了已经“消失”的小翠身上,既继续施压,又给了柳氏一个台阶。
柳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当场发作的冲动。她知道,今日若不给个说法,这庶女怕是会纠缠不休,反倒显得自己理亏。小翠?一个丫鬟,舍了便舍了。
“罢了。”柳氏挥挥手,语气尽显不耐,“既然你坚持,那便依你所言。传我的话,丫鬟小翠,诬陷主子,挑拨离间,罪无可赦。即日起,革去差事,发卖出去,永不录用!”
命令一下,厅内众人皆是一凛。发卖出去,这几乎等于断了一条生路。夫人这是……弃车保帅了。
苏清辞心中冷笑,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本也没指望能借此扳倒苏婉柔,不过是借此进一步自保和立威罢了。
“母亲英明。”她再次行礼,不再多言。
柳氏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只觉得无比碍眼。这个庶女,今日表现出来的心机和绣艺,都远超她的掌控,绝不能继续留在府中,留在眼皮子底下!
她心思电转,已有了主意,脸上重新端起那副雍容主母的姿态,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清辞啊,你如今虽证明了清白,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终究于侯府颜面有损。你姐姐不日即将议亲,府中往来皆是高门显贵……”
她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苏清辞洗得发白的旧衣上,“你毕竟是庶出,又刚历经风波,留在主院,难免惹人闲话,于你姐姐声名亦是有碍。”
苏清辞心中警铃微作,垂眸不语,静待下文。
“城西有处别院,虽比不得府中繁华,倒也清静雅致。”柳氏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你便暂且搬去那里小住些时日,一来可静心钻研绣艺,二来也避避风头。待你姐姐婚事定了,再接你回来不迟。”
苏婉柔闻言,眼中立刻闪过得意之色。城西别院?那地方年久失修,偏僻荒凉,说是别院,实则与冷宫无异!把这贱婢打发到那里,看她还如何逞能!
苏清辞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果然来了。
明为安排,实为放逐。远离权力中心,无人照应,生死皆握于他人之手。
她若拒绝,便是忤逆主母,不识好歹。
她若答应,便是羊入虎口,前途未卜。
瞬间权衡,她已做出决定。
眼下硬碰硬绝非良策,她需要时间和空间喘息,更需要一个离开侯府监视的契机。别院虽偏,或许正是转机。
她抬起头,脸上适时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失落与顺从,低声道:“女儿……听从母亲安排。”
柳氏见她如此“识趣”,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李嬷嬷,你带两个人,帮二小姐收拾一下,今日便送她过去吧。”
被点名的李嬷嬷是柳氏的心腹,立刻躬身应下,看向苏清辞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更多的却是执行命令的冷漠。
“女儿告退。”苏清辞行礼,转身跟着李嬷嬷走出前厅。
背后的目光如芒在背,她知道,那来自柳氏和苏婉柔,充满了算计与快意。
回到那间破旧偏僻的小院,所谓的“收拾”其实并无多少东西可拿。
原主身为庶女,不受重视,衣物首饰寥寥无几,且大多陈旧寒酸。苏清辞只拣选了几件素净耐磨的衣裙,又将那枚生母留下的旧绣针仔细包好,放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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