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箕村出租屋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将陈亮苍白脸上的汗珠映照得清晰可见。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着,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左肩旧伤处传来阵阵隐痛,那是强行施展“破障锥心音”对抗柳堤煞眼引发的反噬。夜探柳堤的凶险远超预期,那滔天的怨气、诡异的吸力,以及最后时刻从古榕根部取出的这片冰凉刺骨的竹简,都让他心有余悸。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那片刻不容缓塞入怀中的物件,再次就着灯光仔细端详。这片竹简比之前旧书摊购得的几片要小上一圈,约莫三指宽,巴掌长,颜色是一种极不祥的黑紫色,触手冰凉滑腻,仿佛浸过尸油。竹简表面刻画的“巫诅阴文”更加繁复扭曲,笔画深峻,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邪戾之气。最让人心悸的是,竹简一端边缘,确实沾染着几点已经变成暗褐色的斑点,干涸发硬,散发着极淡的、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是血迹无疑!
这片竹简,无论是材质、刻文还是这残留的血迹,都透着一股浓重的不祥。它绝非凡物,很可能是当年那位施术反噬的疍家巫者林氏所使用的核心诅咒媒介!握在手中,陈亮甚至能隐约感受到竹简内部蕴含着一股狂暴、怨毒、被禁锢已久的阴邪能量,与他怀中另外几片相对“平静”的竹简形成鲜明对比。
“呼……”陈亮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中的悸动。他将这片新得的“血简”与原先那几片竹简并排放在床上,又拿出那本《玄音谱》残页,目光在三者之间来回逡巡。
对比之下,差异愈发明显。《玄音谱》上的符号,古朴中正,暗合天地韵律,讲究的是沟通、引导、净化,走的是煌煌大道。而竹简上的“巫诅阴文”,则诡谲阴毒,充满掠夺、禁锢、诅咒的意味,是彻头彻尾的邪魔外道。但两者在某种“形”与“意”的底层逻辑上,又存在着微妙的、仿佛同源而殊途的联系。就像一棵树上长出的两根枝杈,一根向阳,一根向阴。
“这‘巫诅阴文’……与《玄音谱》究竟有何渊源?是上古巫傩之术的不同分支,还是正邪之间的对立转化?”陈亮陷入沉思。柳堤古榕下的经历证实,这种邪术确实能借助特定环境(聚阴之地)和媒介(血简)发挥出恐怖的威力。那疍家巫者林氏施展的,恐怕是某种极为恶毒的诅咒,最终遭到反噬,魂飞魄散,但其怨念与诅咒之力却残留此地,经年不散。
而几十年前那场针对此类邪术的“清理”行动,手段如此酷烈,几乎斩草除根,是否意味着,当时有人利用这种邪术造成了极大的祸患?比如……古籍中提到的“摄魂音”控制权贵?这背后的水,深得可怕。
自己如今不仅身怀《玄音谱》残页,更接连得到了记载“巫诅阴文”的竹简,尤其是这片可能作为诅咒核心的“血简”,无疑已经深深卷入了这场跨越数十年的风波之中。图书馆那个中山装男人的跟踪,就是明证。自己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已经引起了暗中势力的注意。
接下来该怎么办?坐以待毙绝非陈亮的性格。他必须主动出击,在对方找上门之前,尽可能掌握更多信息,增强自保之力。
这片“血简”是关键的突破口!上面的血迹,是否残留着原主的一丝气息或记忆碎片?《玄音谱》中记载了一些关于“追本溯源”、“感应灵机”的粗浅法门,或许可以尝试借助音律之力,小心翼翼地探知一番?虽然风险极大,很可能再次引发反噬或暴露自身,但值得一试!
想到这里,陈亮不再犹豫。他先将另外几片普通竹简和《玄音谱》残页小心收好,只留下那片黑紫色的“血简”放在床上。他盘膝坐下,宁心静气,调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左肩的隐痛也稍稍平复。
然后,他伸出右手食指,轻轻虚按在“血简”上方约一寸处,并未直接接触。他闭上双眼,灵台空明,意念集中,缓缓引导体内那缕精纯平和的真气,依照《玄音谱》中一幅名为“灵犀映月”的感应图谱轨迹,极其细微地运转。同时,他喉咙微动,发出一声极其低沉、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哼,音调奇异,并非通过唢呐,而是直接以喉音振动,模拟出一种特定的、用于探查和共鸣的频率。
这法门极其耗费心神,对控制力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异物气息反冲。陈亮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将那缕混合了音律波动的真气,如同最纤细的蛛丝般,缓缓探向“血简”。
嗡——!
就在真气触碰到竹简的刹那,陈亮脑海猛地一震!一幅极其破碎、混乱、充满血腥和绝望的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他的意识!
……昏暗的船舱……摇曳的油灯……一个皮肤黝黑、脸上刺着怪异靛青纹路、眼神疯狂的老者(疍家巫者林氏?)……他口中念念有词,用一柄骨刀划破自己的掌心,将鲜血滴在桌上一片黑紫色的竹简上(正是手中这片!)……竹简上的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发出幽幽光芒……老者的眼神充满怨毒,嘶吼着一个模糊的名字……紧接着是剧烈的爆炸声?水声?凄厉的惨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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