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头废窑的窝棚里,空气凝滞而沉重。煤油灯的光晕将几人沉默的身影投在摇曳的塑料布上,如同皮影戏里定格的人物。老婆婆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里,气息微弱得仿佛不存在,却无形中给这狭小空间罩上了一层隔绝外界的屏障。床上,“王哥”依旧深度昏迷,呼吸微弱但平稳,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棚外,夜色如墨,棚户区沉睡在一种不安的寂静中,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犬吠,更添几分紧张。
陈亮、老刀、阿强三人围坐在一盏如豆的油灯下,面色凝重。桌上摊开一张老刀不知从哪个废品堆里扒拉出来的、泛黄发脆的旧城区地图,上面用炭笔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圈。
“老码头这片,早他妈废了七八年了。”老刀用他仅存的、粗糙的右手指点着地图上临河的一片区域,声音沙哑低沉,“三号仓在最里头,挨着废弃的船坞,墙都快塌了,平时鬼都不去。但龙五既然动了杀心,这地方现在就是龙潭虎穴,肯定布了眼线。”
阿强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声道:“刀叔,那……那咱们怎么进去?硬闯肯定不行。”
“废话!”老刀瞪了他一眼,“硬闯是送死!得用脑子!”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陈亮,“小子,你怎么看?西头那老妖婆肯暂时收留这废物,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接下来这出戏,你得唱主角。”
陈亮的目光在地图上缓缓移动,脑海中飞速权衡。他的伤势在赤阳膏和自身调息下已稳定了五六成,但远未恢复战力。强行施展敛息术的后遗症仍在,精神力也耗损严重。此刻潜入龙五重点布防的区域,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他没有退缩。账本是唯一的希望,必须拿到。
“不能硬闯,也不能悄无声息地摸进去。”陈亮缓缓开口,声音因虚弱而略显低沉,却异常清晰,“龙五的人不是傻子,废弃多年的仓库突然有人潜入,必然警觉。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一个……让他们即便看到,也不会立刻动手的理由。”
“合理的理由?”老刀皱眉,“大半夜去废仓?什么理由合理?捡破烂也得白天吧!”
陈亮目光微闪,看向老刀:“刀叔,您在这片地界混迹多年,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些。有没有这样一种人,他们会经常在深夜出没于这种废弃之地,而不会引起过多怀疑?比如……捉蛇的?捕黄鳝的?或者……偷铁贼?”
老刀闻言,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啪地一拍大腿(独臂拍在膝盖上):“嘿!你小子脑袋瓜子转得快!偷铁贼!对!就这个!老码头那些废仓库、破船,早就被那帮耗子惦记烂了!隔三差五就有人去撬铁窗、拆机器卖钱!联防队和龙五的人撞见,一般都是轰走了事,只要不过分,懒得深究!”
阿强也反应过来,激动道:“对!我们可以扮成偷铁的!”
“不是我们。”陈亮摇摇头,目光冷静地扫过老刀和自己,“刀叔目标太大,龙五的人可能认得您。我这伤,也干不了撬窗翻墙的力气活。”他看向阿强,“阿强兄弟,你对老码头熟吗?敢不敢一个人,或者再找一个绝对信得过的兄弟,扮成偷铁贼,摸到三号仓附近,不需要进去,只要确认外面的情况,看看有没有暗哨,盯梢的人在哪,换班规律如何。”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第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一旦被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阿强脸色一白,但看了看床上昏迷的“王哥”,眼中闪过决绝,咬牙道:“我干!我对那边熟!以前跟王哥去摸过两次废铜线!我知道有条从河滩绕过去的小路,能避开大路!”
“好!”老刀赞许地看了阿强一眼,“是条汉子!小子,那你呢?你干什么?”
陈亮深吸一口气,道:“我需要时间恢复。至少一晚。同时,我需要更准确的信息。阿强兄弟去打探外围情况,内部……”他目光再次投向地图,“王哥昏迷前说,‘桥洞石敢当下’有钥匙。老码头附近桥洞不少,有‘石敢当’的却不多。我需要知道,具体是哪座桥?什么样的石敢当?”
老刀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沉吟道:“老码头那边……正经立了‘石敢当’的桥,我记得就两座。一座是进码头区的老闸桥,桥头有个半人高的青石墩,刻着字。另一座是下游废弃的运货铁桥,桥墩底下好像也有人垒了个小石敢当辟邪,怕水鬼拖人。王麻子说的……可能是后者?那地方更偏,更不起眼。”
“有可能。”陈亮点头,“但需要确认。钥匙不拿到,就算找到账本也打不开暗格。”
“这事交给我。”老刀道,“明天我想办法去铁桥那边转转,看看情况。妈的,这把老骨头,还得干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
计划初步拟定,风险极大,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
“事成之后……”老刀忽然眯起眼睛,看向陈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账本到手,怎么交给河洛帮?又怎么……对付龙五?小子,你别忘了,咱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但绳子那头,挂的是什么,得先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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