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棚屋内,煤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三个沉默的人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拉长、扭曲,如同鬼魅。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草药和劣质烟草混合的窒息感,以及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
年轻汉子——他自称叫“阿强”——守在床边,警惕的目光不时扫过靠墙而坐、闭目调息的陈亮,又焦虑地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老刀则坐在马扎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独臂搭在膝盖上,刀疤脸在烟雾中明暗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亮看似在调息,实则灵台清明,耳听八方。刚才“王哥”昏迷前吐露的只言片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他心中激起滔天巨浪。码头、账本、走私、证据……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远比百乐门邪阵更庞大、更现实的罪行网络!龙五爷的根基,恐怕远不止于西关那一亩三分地!
这账本,必须拿到手!但如何取得河洛帮的信任,是关键。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棚屋外远处,再次隐隐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声,似乎搜查并未停止,反而更加密集了。阿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暗藏的短棍。老刀也猛地抬起头,眼中凶光一闪,侧耳倾听片刻,啐了一口:“妈的,还没完没了了!看来龙五是铁了心要灭口!”
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这片区域搜来!而且听动静,人数不少!
“刀叔!怎么办?”阿强急得声音发颤,看向床上依旧昏迷的“王哥”,又看看门口,眼中满是绝望。
老刀脸色阴沉,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窥视。只见几束手电光柱在垃圾堆和破棚屋间晃动,几个黑影正挨个踹门搜查,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来不及转移了!”老刀缩回头,脸色难看至极,“这破地方,藏不住人!一旦被堵在屋里,就是瓮中捉鳖!”
阿强急得团团转,忽然,他目光落在陈亮身上,又看向老刀,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刀叔!这位……这位陈兄弟,刚才……刚才那老婆婆的法子……”他指的是西头废窑婆婆那神乎其神的隐匿手段。
老刀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猛地看向陈亮,语气急促:“小子!西头那老妖婆……是不是教了你什么保命的法子?快说!现在不是藏私的时候!”
陈亮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迎上老刀逼视的眼神。他心中迅速权衡:施展那从老婆婆处领悟的、尚不成熟的“敛息”之法,风险极大,且会暴露自己的部分底细。但若不出手,三人一尸(“王哥”危在旦夕)被困于此,必死无疑。
赌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法子有,但需要绝对安静,不能有任何打扰。而且……我伤势未愈,只能尽力一试,能否成功,没有把握。”
“有法子就行!总比等死强!”老刀当机立断,对阿强吼道,“快!把灯灭了!把所有能出声的东西都按住!你,守在门口听动静!小子,你赶紧准备!”
阿强连忙吹熄煤油灯,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他又用破布塞住“王哥”可能因痛苦发出的呻吟声,自己则屏息凝神,贴在门缝后。老刀也蹲下身,独臂按在地上,尽量减少动静。
黑暗中,陈强忍伤痛,盘膝坐好,摒弃所有杂念,回想着老婆婆那玄奥的“空寂”状态和古书上关于气息收敛的片段记载。他引导体内那微弱却精纯的真气,以一种奇特的韵律缓缓流转,不是向外发散,而是向内收缩,如同龟息,将自身生机、气息、乃至存在感,降至最低点。同时,他意念集中,试图将这种“空寂”之感,微微扩散至身边丈许方圆,形成一个临时的、扭曲感知的微弱力场。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比他吹奏唢呐更加艰难。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咬牙坚持,心神沉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境地。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棚屋那扇破木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了一脚!门板剧烈晃动,灰尘簌簌落下。
“妈的!这门锁着!里面有没有人?滚出来!”一个粗野的吼声在门外响起。
屋内的阿强和老刀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停止了。
陈亮心神亦是一震,险些从那种玄妙状态中跌落。他强行稳住,将敛息法催动到极致。
手电光柱透过门缝扫了进来,在漆黑的地面上划动。光线扫过床铺,扫过墙角,扫过蹲伏的老刀和贴门的阿强……却仿佛穿透了空气,没有任何停留!甚至连床上重伤的“王哥”,也仿佛融入了背景的黑暗,没有被察觉!
“操!是个空棚子!臭死了!走!去下一家!”门外的人骂骂咧咧,脚步声渐渐远去。
直到外面的动静彻底消失,过了许久,棚屋内死一般的寂静才被一声长长的、带着颤抖的呼气打破。是阿强,他几乎虚脱地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