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军营如同蛰伏的巨兽,在寂静中积蓄着力量。中军大帐前那面用于张贴告示、传达军令的木牌,如同往日一样,在晨曦微露时,迎来了第一批前来探听消息或等候指令的低级军官和传令兵。
很快,有人发现了木牌下那块压着纸张的石头。
“咦?这是什么?”
“好像是张纸……”
“谁放这儿的?”
好奇之下,有人拿起那张粗糙的、用木炭写满字迹的纸卷展开。起初只是随意浏览,但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上面虽然没有署名,但罗列的数据却触目惊心:某部连日领粮数量、估算实际消耗、明显的差额;深夜神秘运粮车的描述;以及与其他部队伙食的对比……
“这……这是说粮库……”有人失声低呼,但立刻被同伴捂住嘴巴。
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瞬间在中低级军官圈子里炸开了锅!纸张被迅速传阅,每一个看到的人无不脸色大变,或惊怒,或惶恐,或若有所思。粮库克扣军粮、甚至可能倒卖的事情,很多底层军官和士兵都有所察觉,只是敢怒不敢言,此刻被人以这种方式捅了出来,瞬间点燃了积压的怨气。
“妈的!老子就说怎么天天吃不饱!”
“怪不得辅兵营那边拉肚子,克扣口粮,喝生水,能不病吗?”
“这是谁干的?胆子也太大了!”
流言和议论如同野火般在军营各个角落蔓延,再也压制不住。纸张上的内容,虽然匿名,但数据详实,指向明确,瞬间将粮库推到了风口浪尖。
消息很快传到了负责军纪和后勤的军官耳中,自然也在第一时间被呈报给了马林。
中军大帐内,马林看着亲兵呈上来的那张匿名报告,脸色铁青,握着纸张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并非对后勤的猫腻一无所知,只是大战在即,很多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求稳定。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克扣数额如此巨大,甚至可能私下倒卖!尤其是在辅兵营刚刚出现集体腹泻的敏感时刻,这无异于在他眼皮底下挖整个军队的根基!
“混账东西!”马林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跳了起来,“查!给本将彻查!李参将,你亲自带人去粮库!封锁所有账目和仓库!所有相关人员,一律看管起来,不得走脱一个!”
“是!”李参将也知道事态严重,抱拳领命,立刻点齐一队精锐亲兵,杀气腾腾地直扑粮库区域。
粮库这边,钱小头目刚刚起床,正打着哈欠,盘算着今天又能从哪些软柿子部队那里多克扣些粮食,中饱私囊。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以及士兵的呵斥声。
他心头一紧,刚探出头,就看到李参将带着数十名盔明甲亮的亲兵,如同虎狼般冲了进来,瞬间控制了所有出口,将他和几个还在懵懂状态的库兵全部围住。
“李……李将军?您这是……”钱小头目脸色煞白,强作镇定地问道。
李参将冷哼一声,根本懒得跟他废话,一挥手:“拿下!封存所有账册!清点所有仓廪!”
如狼似虎的亲兵上前,直接将钱小头目和他手下的库兵摁倒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另一些人则冲进库房,将所有账本、单据全部收走封存,同时开始紧张地清点库存粮食。
钱小头目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嘴里兀自喊着:“冤枉!李将军,冤枉啊!”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全营。整个军营都轰动了!士兵们议论纷纷,大多拍手称快,尤其是那些平日被克扣得最狠的辅兵和普通战兵,更是觉得出了口恶气。
王二在伙房区域,听着外面传来的骚动和隐约的欢呼声,面色平静,依旧指挥着手下烧水、备菜,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张老栓和狗剩等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和一丝担忧。
张老栓凑近低声道:“二子,这事……闹大了。”
王二淡淡一笑:“蛀虫不除,大厦将倾。这是他们自找的。”
清查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天。李参将雷厉风行,亲自监督账目核对和粮食清点。结果令人震怒!
账面上记录的粮食库存,与实际清点出来的数量,相差竟高达数百石!这还不算那些已经被倒卖出去的!而且,账目混乱不堪,明显有多本账册,用于应付不同层级的检查。从钱小头目住处搜出的私账上,清晰记录着每次克扣、倒卖的分成和孝敬上级的明细,牵扯到的,竟然还包括一位负责后勤辎重的赵游击!
铁证如山!
当李参将带着厚厚的账册和清点结果,以及面如土色、已经瘫软如泥的钱小头目等人,回到中军大帐向马林禀报时,马林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近乎杀意的冰冷。
“好!好一个钱扒皮!好一个赵游击!”马林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凛冽的寒风,“大军压境,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备战,尔等却在后方喝兵血,挖墙脚!简直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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