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北路军大营的伙房区域,一股混杂着烟火、油脂、汗臭以及隐约食物馊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与军营其他区域的肃杀截然不同。这里喧嚣而忙碌,几十口大锅架在简易的灶台上,底下柴火噼啪作响,锅里翻滚着浑浊的菜汤或是黏稠的粟米粥。满身油汗的伙夫们大声吆喝着,搬运着沉重的米袋、菜筐,或是用巨大的木铲在锅中搅动。地面泥泞不堪,随处可见丢弃的菜叶和骨渣。
带领王二前来的传令兵将他交接给一个愁眉苦脸、系着脏污围裙的伙房头领,便转身离开了。那伙房头领姓胡,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眼皮耷拉着,对王二这个空降的什长显然没什么热情,只是懒洋洋地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堆满杂物的帐篷:“那是你们什的地方,自己收拾。每天卯时、午时、酉时开饭,别误了时辰。其他的……看着办。”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挤和敷衍。
王二也不在意,道了声谢,便走向那个所谓的什帐。张老栓、狗剩,以及赵大锤等原班人马,除了需要继续养伤的刘什长等几人外,都被马林划归到了王二麾下,充入伙房。对此安排,赵大锤和他手下那些悍匪起初颇有微词,觉得是辱没了他们,但在王二的安抚和张老栓的劝说下,也勉强接受了现实,至少,这里暂时安全,有口热饭吃。
众人一起动手,将堆满破损炊具和废弃杂物的帐篷清理出来,勉强搭起了通铺。条件依旧简陋,但比起之前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日子,已是天上地下。
安顿下来后,王二没有休息,立刻开始熟悉伙房的运作。他默默地观察着,看着那些伙夫如何取水、洗菜、生火、做饭。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问题:饮用水。
伙房取水,直接来自营旁一条不算清澈的小河。河水被木桶打上来,浑浊不堪,甚至能看到细小的游虫和水草。伙夫们就直接用这水淘米、洗菜、甚至倒入锅中煮饭烧汤!偶尔有伙夫渴了,也是拿起水瓢直接从桶里舀生水喝。
王二看得胃里一阵翻腾。作为现代人,他太清楚饮用生水,尤其是在这种人员密集、卫生条件差的军营中,会带来何等可怕的后果:痢疾、伤寒、霍乱……随便哪一种瘟疫爆发,其杀伤力都绝不亚于一场大战!历史上,因饮水不洁导致的非战斗减员,数不胜数。
“胡头领,”王二找到那个胖头领,指着那些水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这生水直接饮用,恐有不妥。是否应该烧开了再给弟兄们喝?”
胡头领正蹲在灶台边啃着一个凉透的馍,闻言抬起眼皮,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王二:“烧开?王什长,你当这是你家炕头呢?营中上下几千号人,每天要喝多少水?都烧开?哪来那么多柴火?哪来那么多锅?费那事干嘛?当兵吃粮,哪那么娇气!喝点生水还能死人不成?”
他语气中的不屑和抵触毫不掩饰。其他几个附近的伙夫也投来讥诮的目光,觉得这个新来的什长简直是没事找事。
王二耐着性子解释:“胡头领,并非娇气。饮用生水,易生疫病。一旦营中爆发时疫,蔓延开来,弟兄们上吐下泻,如何打仗?届时损失,岂是节省些柴火能比的?”
“疫病?”胡头领嗤笑一声,“老子在军中十几年,喝的生水比你喝的开水都多,不也好好的?少在这里危言耸听!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耽误老子做事!”
沟通无效。王二知道,跟这种固守陈规、怕麻烦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他必须换个方式。
他没有再争辩,转身离开。但他并没有放弃。
下午,王二召集了自己手下的十个人,在什帐内开会。
“兄弟们,伙房之事,关乎全军健康,马虎不得。”王二开门见山,“饮用生水,极易导致疫病。我欲在咱们什,先推行喝开水的规矩。”
赵大锤挠了挠头:“王兄弟,道理俺懂,可那胡胖子说得也没错,都烧开水,确实麻烦啊。”
“不要求全部。”王二早有打算,“我们只负责我们自己这一什,以及……伤兵营的饮水。我们自己砍柴,自己烧水。先从我们做起,让其他人看到效果。”
他看向张老栓:“栓叔,你年纪大,在营中走动多,留意一下,最近是否有弟兄出现腹泻、发热的情况。”
他又看向赵大锤:“大锤哥,砍柴的力气活,就麻烦你带人多辛苦一下。”
最后对狗剩道:“狗剩,你心细,负责看管我们自己的水桶,确保大家喝到的都是烧开后又晾温的水。”
分工明确,众人虽觉得王二有些过于谨慎,但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纷纷领命。
说干就干。赵大锤立刻带着几个手下,去营外山林砍伐枯枝作为柴火。王二则带着张老栓和狗剩,找来几口还算完好的大锅和几个干净的木桶,专门用于烧水和储存开水。
他们的举动,自然引来了胡头领和其他伙夫的嘲笑。
“嘿,还真烧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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