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如同千万根钢针,瞬间刺透了破烂的裤腿,扎进骨髓。苏子河主流的湍急远超之前那条支流,水流裹挟着巨大的力量,冲击着每一个涉水者的身体,仿佛无数只看不见的手,要将他们拖入河底深渊。
“抓紧!手拉手!千万别松!”王二的吼声在哗哗的水声中显得声嘶力竭。他站在队伍最前方,用长矛探着河底的虚实,身体在激流中微微晃动,却如同礁石般死死钉住,成为整个队伍的第一个支点。他的左手紧紧抓着身后张老栓粗糙有力的大手,右手则握着长矛。
十八个人,此刻结成了两条脆弱的“人链”,彼此的手死死扣在一起,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布条拧成的绳索也在腰间紧紧相连。这是他们唯一的依靠,是在这冰冷死亡之河中,维系生命的最后纽带。
张老栓紧随王二之后,他另一只手拉着身后一个伤势较轻的士兵,那士兵又拉着下一个……狗剩被安排在队伍中段,他年纪小,力气弱,前后都有人护着。刘什长则由两个相对强壮的伤员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脚几乎无法沾地,大半重量都压在同伴身上,脸色苍白,咬紧牙关忍受着腿伤被水流冲击的剧痛。
“往前走!别看脚下!看着对岸!”王二一边艰难地挪动脚步,一边大声鼓励,尽管冰冷的河水已经让他牙齿打颤。河底布满滑腻的卵石和深坑,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滑倒或被暗流卷走。
队伍在齐腰深的河水中,如同逆流而上的鱼群,缓慢而顽强地向对岸移动。河水冰冷刺骨,迅速带走体温,很多人开始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嘴唇发紫。水流的力量巨大,不断有人被冲得脚步踉跄,引得整条人链一阵剧烈摇晃,惊叫声被压抑在喉咙里。
“稳住!稳住!”王二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要被前后的力量扯断,但他不能松劲。他知道,只要第一个人倒下,或者链条在任何一处断裂,恐慌就会像瘟疫般蔓延,这十几个人很可能瞬间就被这条河吞噬。
突然,队伍后半段传来一声惊恐的呼喊!
“啊!拉我一把!我踩空了!”
是一个腿部有伤的士兵,他脚下踩进了一个暗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冰冷的河水瞬间淹到了他的脖子!他惊恐地挥舞着唯一能动的胳膊,连带着他前后两人也猛地向下一沉!
人链剧烈地扭曲、绷紧!眼看断裂在即!
“别慌!一起用力!”王二暴喝,身体猛地后仰,双脚死死抵住河底光滑的石头,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手臂上,向后拉扯!他前面的张老栓也怒吼着发力,后面的人意识到危险,也拼命向后拽!
三四个人合力,终于将那个踩空的士兵从深坑里硬生生拖了出来!他呛了好几口水,剧烈地咳嗽着,脸色惨白,惊魂未定。
“继续走!不要停!”王二顾不上喘息,立刻下令。停顿意味着更久的浸泡,意味着体温更快流失,意味着被冲走的概率增加。
队伍再次艰难地向前蠕动。河水似乎越来越深,水流也越来越急。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这河水一样,开始侵蚀每个人的心。对岸的树林依旧遥远,仿佛永远无法抵达。
就在这时,意外再次发生!
一名架着刘什长的伤员,本身脚上就有冻伤,在冰冷河水的长时间浸泡和巨大水流的冲击下,脚下一滑,整个人向侧面倒去!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拉着前面同伴的手,想去抓住什么,却只抓了一把冰冷的河水!
“老王!”他旁边的同伴惊骇欲绝,想要拉住他,却因为还要架着刘什长,动作慢了一拍!
链条从那里断裂了!
那个叫老王的伤员,连同他原本负责搀扶的刘什长另一只手臂,一起失去了支撑,两人惊呼着向河水深处倒去!
“刘头儿!”
“抓住他们!”
一片混乱的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瘦小却异常迅捷的手猛地从旁边探出,死死抓住了刘什长那只即将没入水中的胳膊!是狗剩!他不知何时挣脱了前后同伴的拉扯,冒险扑了过来!
同时,王二也做出了反应!他无法回头,也无法移动,但他将手中的长矛猛地向后一递,大吼道:“栓叔!抓住矛杆!”
张老栓瞬间明白,松开拉着王二的手,一把抓住王二递来的长矛杆尾部,身体借力向后一荡,另一只手中的弯刀顺势递出,对着在水中挣扎的老王喊道:“抓住刀柄!”
老王在水中胡乱抓挠,终于抓住了递到眼前的弯刀刀柄!张老栓奋力回拉,旁边另外两个反应过来的士兵也赶紧帮忙,连拖带拽,将老王和刘什长重新拉回了人链附近。
狗剩死死抱着刘什长的胳膊,小脸憋得通红,直到同伴接手,他才虚脱般地松了口气,自己却差点被水流带倒,幸好被身后的同伴牢牢拉住。
短暂的混乱和救援,消耗了巨大的体力和时间。河水无情,体温在飞速流失。有几个伤员已经开始眼神涣散,动作僵硬,完全是靠着求生的本能在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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