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地里燃起的求生之火,并未能驱散迫近的危机。刘什长的伤势在王二那近乎野蛮却有效的处理下,竟真的暂时稳定下来,高热退去,虽然依旧虚弱,但意识清醒了许多。其他伤员在经过开水清理和相对干净的包扎后,精神状态也明显好转,看向王二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种近乎盲目的信服。
然而,王二心中那根弦却越绷越紧。火光,在这黑暗的山林中,既是希望,也是致命的信号。他们停留得太久了。
“不能待下去了。”王二站起身,打断了洼地里伤员们低声的交谈和短暂的休憩,“火光和烟会引来鞑子。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刚刚感受到一丝暖意的人们。恐惧重新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转移?往哪儿走?”一个腿部受伤的士兵茫然问道,“我们都这样了,怎么走?”
“是啊,黑灯瞎火的,走不了几步就得摔死……”
质疑和悲观的情绪开始蔓延。
王二目光扫过这七八个残兵,他们伤痕累累,体力透支,确实是一支不堪一击的队伍。但他知道,留在这里,只有等死。
“往东南,去苏子河方向。”王二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知道路难走,也知道大家累。但留在这里,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可能就是鞑子刀下的功劳!”
他顿了顿,指向黑暗中隐约的山峦轮廓:“我们有十几个人,拧成一股绳,互相搀扶,就有机会活!分散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张老栓立刻站出来支持:“听王二的!他带着我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识破了鞑子的奸计,还救了刘头儿!他有办法!”
狗剩也用力点头。
刘什长挣扎着靠坐在岩石上,虚弱但坚定地开口:“弟兄们……王二兄弟……说得对……我这把老骨头……不能拖累大家……能动的,都跟着走……总比……等死强……”
老什长发话,加上王二之前展现的能力和决断,终于让动摇的溃兵们下定了决心。
“好!听王兄弟的!”
“走!横竖是个死,拼一把!”
王二见众人统一了意见,立刻开始布置:“所有人,检查自己的东西,除了武器和一点干粮水囊,没用的都扔掉!减轻负重!”
“栓叔,你带两个人,负责在前面探路,用长棍子探明虚实,避开陡坎和深沟。”
“狗剩,你跟着我,照顾刘什长和另外两个重伤的兄弟。”
“剩下还能走的,两人一组,互相照应!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准大声喧哗,不准点火照明!”
他最后强调:“还有,为了防止走散,所有人,把你们号服的下摆撕下来,拧成布绳,前后的人系在手腕上或者腰上!一个连一个,绝不能掉队!”
这个来自现代行军防止夜间失联的土办法,在此时此地显得格外实用。溃兵们虽然觉得新奇,但还是依言照做,撕下破烂的布条,互相连接起来,形成了一条在黑暗中维系生命的脆弱纽带。
准备就绪,王二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率先迈步,走入了漆黑的林地。张老栓带着两个相对机灵的士兵,手持长棍,小心翼翼地在前面探路。队伍如同一条受伤的多足虫,缓慢而坚定地跟在后面,彼此依靠着,摸索着前行。
夜间山林,危机四伏。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盘根错节的树根,稍有不慎就会滑倒或绊倒。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偶尔从云缝中透出的惨淡月光,勾勒出狰狞扭曲的树影。远处,不知名的夜枭发出凄厉的叫声,更添几分阴森。
队伍行进得极其缓慢,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不断有人摔倒,发出压抑的痛呼,又被身旁的人迅速拉起。沉重的喘息声、衣物摩擦枝叶的沙沙声、以及伤员忍痛的吸气声,交织在一起,成为这片死寂山林中唯一的响动。
王二走在队伍中段,一手搀扶着虚弱的刘什长,另一只手紧握着长矛,耳朵竖得像雷达,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响。他的神经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不仅要判断方向,还要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追兵或野兽。
“左边……左边有陡坡,靠右走……”前面传来张老栓压低的示警声。
队伍缓缓调整方向。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队伍中间一个伤员脚下踩空,向一侧滑倒,连带着他前后两人也一个趔趄。好在有布绳相连,旁边的人眼疾手快拉住,才没有滚下山坡。
“稳住!别慌!”王二低喝道,声音在黑暗中传递着镇定,“检查一下,人没事就继续走!”
这样的险情发生了不止一次。但每一次,都在互相帮扶和布绳的维系下有惊无险地度过。一种在绝境中滋生的、超越以往任何军队编制的凝聚力,在这支小小的溃兵队伍中悄然形成。他们不再仅仅是同袍,更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队伍已是人困马乏。伤员们几乎是被拖着前行,连王二自己也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张老栓突然停了下来,打出了一个警戒的手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