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异变陡生。
坟头上,那些普通的青草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生命力,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交织、缠绕。
它们没有杂乱地蔓延,而是遵循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律,编织成一只巨大的草编蝴蝶。
叶片摩擦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无数人在低语。
蝴蝶的翅膀上,隐约能看到那些名字化作的脉络,随着微风轻轻起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呼唤故人。
它安静地伏在冰冷的墓碑前,仿佛一位迟来的守墓人,在等待一场跨越百年的重逢。
地穴最深处,与庞大菌株网络融为一体的青鸾残影缓缓浮现。
她的半边身躯已经彻底化为菌丝,破碎的青色鳞片下,露出的是不断跳动闪烁的数据流,像电流在腐烂的神经中穿行。
可她的嘴角却带着一抹复杂的笑意,目光穿透厚重地层,凝望着坟前那只静默的草编蝴蝶,喃喃自语:“你们赢了……可你们也输了。她再也记不起‘师父’是谁了。”
她抬起那只尚还完整的手,掌心之中,一团漆黑的能量开始凝聚,最终化作一枚通体漆黑、却散发着诡异生命力的逆蛊种子。
它表面不断蠕动,仿佛有生命在内部挣扎,握在手中时能感受到轻微的搏动,像一颗被封印的心脏。
“这是我最后的礼物——能短暂唤醒被医盟抹去的记忆。但代价是,使用者将毫无保留地直面所有被吞噬的痛苦,一分一毫,都不会少。”
她轻笑着,将那枚种子奋力向上抛出。
种子穿透岩层,落在了千名阵的土地上。
而她的身影,则在完成这最后一个动作后,彻底化作无数溃散的数据流,融入脚下庞大的菌株网络中,只留下一句随风飘散的低语。
“告诉苏晚照……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不想再当刽子手。”
那枚逆蛊种子滚落到沈砚脚边,他弯腰拾起,握在掌心,一股滚烫如烙铁的灼痛瞬间传来,皮肤仿佛被针刺与火焰同时侵袭,他闷哼一声,指节因剧痛而发白,却未松手。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苏晚照。
她的眼神依旧涣散无光,唇瓣却在无意识地翕动,三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却如惊雷般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阿芜。”
沈砚浑身猛地一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阿芜,那是她被医盟带走前,最后还记得的名字。
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最后的秘密。
远处,一直沉默的王氏拄着拐杖,缓缓站直了身体。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仰望着漆黑的夜空。
只见那刚刚平息下来的千名阵上空,竟凭空浮现出无数微弱的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如同一片倒悬于人间的,初生的星河。
微光洒落,映在她布满皱纹的脸颊上,清泪滑过沟壑,带着泥土与岁月的气息。
她低声念道:“名字归地,魂归天,血归人……这一次,你们终于,回家了。”
忽然,沈砚感到自己的衣角被一股微弱的力量轻轻勾住。
他低下头,看到苏晚照的手指不知何时动了一下,正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布料在她指尖微微绷紧,传来真实的触感。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
但就在那一刻,沈砚清晰地感觉到,她那几乎停滞的心跳,第一次,与他自己的心跳,达到了毫无偏差的、完全同步的共振——仿佛她的心,真的藏进了他的心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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