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绣成的画面在嫁衣上流转:扎着羊角辫的小医女蹲在药炉前扇风,穿月白襦裙的少女在乱葬岗剖尸,还有……她自己,在火焚医经时咳血的模样。
每一针都带着灼热的痛感,仿佛在重演记忆。
“那不是复活。”苏晚照喉咙发紧,声音像被砂砾磨过。
她蹲下来,与织娘平视,“那是用你的命,给我刻个牢笼。”
织娘突然剧烈抽搐。
一口黑血溅在嫁衣上,将“焚经”的画面染成狰狞的紫,腥气瞬间弥漫,黏在舌根。
织机发出刺耳的嗡鸣,经线根根绷直,眼看要绷断,发出即将断裂的“吱呀”声。
“晚照!”沈砚低喝。
他想上前,却因灵脉剧痛踉跄半步,只能攥紧腰间的剑穗,指节泛白,布料在掌心摩擦出沙沙声。
苏晚照的反应比意识更快。
心口一凉,医徽已离体飞出,化作三尺银丝破空而去,划出银弧,带着金属的冷鸣。
她双手翻飞,指尖带起残影——穿心肺、绕肝肠、接断脉,银丝在织娘体内织出临时脏腑结构。
每引过一道线,她鬓角便爬上一缕霜白;每打一个结,眼底便浮起一丝浑浊,指尖也泛起死皮般的干裂。
“一次,三日寿命……”影针的声音像片落在心尖的雪,轻而冷,“你还剩多少?”
苏晚照没答。
她盯着织娘的胸口——那心跳声透过银丝传来,快得像要撞碎肋骨,每一下都带着锐痛,像是在哭,又像是在求救。
织娘的睫毛颤了颤。
她缓缓睁眼,第一反应不是看苏晚照,而是去摸织机上的嫁衣,指尖划过金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成了……”她嘴角扯出笑,血沫从唇缝溢出,滴在苏晚照手背上,温热黏腻,“你就能回来了……”
苏晚照握住她溃烂的手。
那双手比地宫的石板更冷,骨茬扎进她掌心,疼得她皱眉,却握得更紧:“我不需要复活。我需要你知道——你不是我的影子。”
她将医徽按在织娘心口。
银丝如活物般缠上两人手腕,血珠顺着银丝蜿蜒,在两人之间织出鲜红的纽带,温热的触感像血脉相连。
“轰——”
嫁衣上的金线突然炸裂,碎片四溅,划过脸颊带来细小的刺痛。
全息影像从碎片中升起:穿白大褂的苏晚照摘下眼镜,指尖抵着培养舱的玻璃,雾气在镜片上凝成水珠。
舱内漂浮着个裹满管线的幼体,面容与织娘有七分相似。
“我宁愿你永远不要醒来。”年轻科学家的声音带着哽咽,像风中残烛,“你不该是实验品,不该替我活,不该……被织成另一条命。”
影像消散时,织娘的眼泪滴在苏晚照手背上。
那泪是温的,烫得她鼻尖发酸,像童年母亲指尖的温度。
“我不是你……”织娘轻声说,溃烂的手指抚过苏晚照眼角的细纹,粗糙的指腹带着茧,“但我可以……为你活着。”
医徽在两人心口同时震颤,蜂鸣细密如针尖轻点神经。
苏晚照听见细微的蜂鸣:“拒绝权,已传递。”
下一秒,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她眼前发黑,喉咙一甜,血沫溅在织娘肩头,温热滑腻。
鬓角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额头爬上皱纹,连指节都开始佝偻,皮肤干裂如枯树皮。
“晚照!”沈砚扑过来,在她后仰时接住。
他将她抱在腿上,颤抖的手抚过她突然苍老的脸,掌心的热度像要融化寒冰,“撑住……撑住……”
苏晚照想笑,却只能扯动嘴角。
她望着织娘——对方眼中的空洞正在褪去,此刻正用完好的手指轻轻碰她的手背。
那双手不再溃烂,皮肤是健康的粉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少女,触感温软。
“去睡吧。”织娘说,“我守着你。”
影针不知何时站在石台前。
她伸手接住苏晚照滑落的医徽,银蝶绕着她的指尖打转,鳞粉落在她发梢,泛起微光。
蚕母的骨茧完全裂开了,露出里面空无一物的腔体——原来那些年,她背着的不是胚胎,是执念。
“该走了。”影针抬头对蚕母说,“去看星图。”
蚕母望着影针,枯木般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她弯腰,将影针抱进怀里。
小女孩的蝶翼轻拍,在两人身周洒下细碎的光,像星尘落进夜海。
苏晚照的意识开始模糊。
她听见沈砚的心跳声,近得像在耳边,沉稳如鼓;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混着地宫的冷,像雪后松林;感觉到他的手掌覆在她后颈,温暖得像团火,驱散寒意。
“睡吧。”他低声说,“我在。”
最后一丝清醒时,她看见织娘走到织机前,抬手扯断了所有血丝。
血色经线落地的声音,像极了某种枷锁崩碎的轻响,清脆而释然。
黑暗漫上来前,她想:原来告别,也可以织成新生。
沈砚将苏晚照轻轻放在骨茧旁时,她的呼吸已经匀了。
他靠墙坐下,背抵着冰凉的石壁,目光始终没离开她苍老的脸。
地宫的滴水声在头顶回响,一下,两下,像在数着时间。
他摸出怀里的小卷残念——那团幽光比昨日更淡了。
但他没在意。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苏晚照的手背。
很凉,却还暖着。
“睡吧。”他又说了一遍,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我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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