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阶梯深埋于地脉裂隙之间,湿冷的石壁上爬满刻痕,像是远古的低语被强行镌进岩石。
苔藓在足底碎裂,渗出腥涩的汁液,每一步都像踩在沉睡的记忆之上。
身后,火光已被厚重的岩层隔绝,只余一丝微颤的红晕在隧道尽头明灭,如同垂死之眼的最后一次抽搐。
纸面判官的残灰早已随风散尽,不必再提——那场焚尽与觉醒的终局,此刻只化作她肩头一道未愈的灼痕,在寒意中隐隐发烫。
她的指尖抚过阶梯尽头那扇浮满符文的巨门,呼吸微凝。
轮盘在意识深处依旧低转,光丝缠绕着“链接体”、“胎印”、“魂锁”与“神殿中枢”四词,如藤蔓攀援,正悄然编织一场颠覆命轨的图景。
而她,终于要踏入那曾被神明封锁的真相之喉。
壁上镌刻的灵械纹路时明时暗,流光如脉搏般起伏,幽蓝的微光映在沈砚的刀刃上,泛出冷银般的寒芒,也将五人的影子拉扯得歪斜扭曲,如同墙上蠕动的鬼影。
沈砚走在最前,他单手握着那柄看似平平无奇的厨刀,刀柄因常年摩挲而温润,此刻却冷得像一块从冰河中捞出的铁。
另一只手紧攥着他母亲留下的胎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皮肤下那枚烙印隐隐发烫,仿佛有血在皮下奔涌。
他没有回头看那场大火,眼中的悲恸早已凝固成冰冷的杀意——那火光映在他瞳孔里,像两簇熄灭前最后跳动的余烬。
这条路是娘用命换来的,是判官用魂铺就的。
他没有退路,也不需要退路。
苏晚照紧随其后,右眼的铭文轮盘已经切换回她最熟悉的“蒸汽纪元”模式。
精密的齿轮与指针在她瞳孔中飞速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如同怀表在颅内计时。
她的视野中,地道的岩壁被分解为能量流向图谱,气流速度、金属密度、灵能波动……数据如瀑布般倾泻。
“这条地脉通道并非天然形成,更像是被强行嫁接在工坊下方的能量管道。”她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刚才那个质问苍天、心口滴血的人不是她。
可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右眼边缘,那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灼痛——那是过度运算的代价。
小满扶着半梦半醒的铁娘子,走在队伍中间。
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被火光吞噬的入口,纸面判官最后的身影仿佛还立在那里,纸衣猎猎,如风中残烛。
她鼻腔里仍残留着焚烧符纸的焦味,混合着泪水的咸涩。
他不是恶鬼,他是第一个不肯对代行者挥下屠刀的助手,也是最后一个。
这份迟来的真相沉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胸口像压着一块浸了水的铁。
她看着沈砚和苏晚照决绝的背影,忽然明白,他们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神”说“不”。
阿葵殿后,那双纯金色的眼瞳在地道幽光下显得愈发神秘,像两枚凝固的熔金。
她步伐轻盈,几乎没有声音,像一只警惕的猫科动物,足尖点地时,连尘埃都不曾惊起。
她之前所说的“六个心跳”,虽然被苏晚照纠正为“棺椁供能阵列”,但那种生命律动般的感觉依旧萦绕在她心头——像有谁在地底深处,隔着岩层与她共鸣。
地道越走越深,也越走越宽阔。
两侧的墙壁不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变成了一种半透明的、如同琥珀般的物质,触手冰凉黏腻,像凝固的树脂。
里面封存着无数扭曲的金属零件和残缺的生物组织:一只机械手掌仍保持着抓握的姿势,一截脊椎骨连着断裂的神经束,还有一枚嵌在金属眼眶中的眼球,瞳孔竟微微颤动。
“小心。”苏晚照突然停下脚步,瞳孔中的轮盘指针疯狂震颤,发出高频的“嗡”鸣,连她自己都感到一阵眩晕。
“前方能量读数异常升高,有东西过来了。”
她话音未落,前方地道尽头的黑暗中,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拖拽声。
那声音像是数吨重的钢铁在地面上摩擦,还夹杂着筋骨被强行拉扯的脆响,每一声都像钉子刮过耳膜。
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从黑暗中挤了出来。
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物。
它足有三丈高,由无数残肢断臂、破碎的机械义体和撕裂的皮肉胡乱缝合而成,连接处是粗大的、还在滋滋作响的金属钉刺和冒着火花的线缆。
它的胸腔部位,一颗巨大的、由无数灵械符文构成的核心正在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将地脉的能量泵入这具可憎的躯体,让那些早已死去的肢体重新获得力量。
它的下肢由三条腿组成:两条是粗壮的机械液压腿,关节处渗出暗红的润滑液;另一条则是虬结的生物腿,肌肉如活物般蠕动,皮肤上还残留着编号刺青——“D-07”。
它没有头颅,取而代之的是七八张扭曲的人脸,被硬生生缝合在一起,每一张脸上都凝固着无尽的痛苦与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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