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的蚕瘴镇像口倒扣的棺材,青石板缝里凝着夜露,连虫鸣都被冻在空气里。
风掠过屋檐,发出细微的呜咽,仿佛整座镇子在屏息,等待第一道血光划破天际。
苏晚照已不在地窖。
她跪在祠堂中央,粗麻地砖硌得膝盖生疼,指尖拂过地面,那粗粝的颗粒感像砂纸磨过旧伤——如同昨夜焚尽的灵髓,如同她唇边干涸的银血。
怀中的《千面医图》微微发烫,而身后地窖深处,香炉余烬仍在无声搏动,像一颗沉眠却未死的心。
九粒灵髓,九重门将启。
她缓缓抬头,望向神龛上那排蒙尘的牌位,唇角浮起一丝冷意:“这一局,该我落子了。”
她咬着舌尖,腥甜在口腔里漫开,血珠顺着唇角滑落,滴在砖缝间,留下一点暗红。
就在这混乱的痛觉里,她捕捉到一丝异样:某种低频震颤,像隔着厚墙传来的心跳,又像摩尔斯电码般规律,震动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的后颈泛起一阵阵寒意。
系统。她低唤,左眼残存的视野里立刻跳出猩红字幕:【检测到创伤标记反向信号源,坐标锁定:镇南枯井】。
沈砚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带着灶房特有的灶灰味,还夹杂着一丝冷露的湿气。
他蹲到她身侧,指节蹭了蹭她汗湿的鬓角,指尖微凉,触到她滚烫的皮肤时微微一颤:阿姐又在咬舌头?声音还是惯常的痞气,可指尖在抖——他早看出她的不对劲,从昨夜地窖里银血渗出时就看出来了。
苏晚照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触感粗糙而真实:不是我在救人……是在借我的痛,找东西。她望着他发怔的眼,突然想起前日他蹲在义庄剖尸时的模样,那时他也是这样,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却能把腐坏的脏器拼回原样。去镇南枯井,现在。
沈砚没问为什么,扯下腰间的布巾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转身就走。
他的布鞋踩过青石板,每一步都像敲在苏晚照神经上,鞋底与石面摩擦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心跳的回音。
枯井在镇南乱葬岗边上,井沿爬满暗绿苔藓,潮湿的触感黏在指尖,凑近能闻到腐叶混着地下水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锈味。
井口边缘的石纹被岁月磨得光滑,却残留着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有人不久前挣扎着爬出。
沈砚蹲在井边,从怀里摸出个铜匣——那是他用死人牙粉和月光琉璃碎末拼的共振匣残片,灵械师的手在晨雾里泛着青白,指尖因低温微微发麻。
他正调试着,指尖突然顿住:井壁苔藓下,一组螺旋状符文若隐若现,纹路里泛着银白,和阿葵血液里的病毒结构一模一样,那光微弱地脉动着,像在呼吸。
阿砚!
白鸦的声音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盲眼琴师不知何时站在井边,无舌傀儡的喉管发出嗡鸣,那声音低沉而空洞,像是从地底传来。
他指尖的褪色红绳突然绷直,勒得指节发白,绳结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某种频率:记忆回流井。声音轻得像叹息,《千面医图》里说,这种井封的不是物,是......
是人。
小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守童缩在墙角,影子诡异地拉长,在地面投出幅画面:穿蓝布衫的女人抱着个金瞳婴儿,一步一步往井里走,婴儿的手还抓着女人的衣襟,金瞳里没有泪,只有雾蒙蒙的光。
那画面带着一丝温热的错觉,仿佛能听见女人压抑的啜泣,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苏晚照盯着那影子,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那女人是陈婆,那婴儿是阿葵。
这不是逃生通道。她踉跄着凑近井沿,井水倒映出她苍白的脸,水波微动,映出的面容扭曲如鬼魅,是封印口。
二十年前,陈婆把阿葵沉在这里,用活体休眠锁病毒。
现在......
锁松了。
破风声突然响起。
墨槐从林子里窜出来,道袍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怀里的《千面医图》摊开在井沿。
空白页上渗出暗红血字:【BHC-07母体苏醒,净化协议重启倒计时:十二个时辰】。
墨迹未干,散发出铁锈般的腥气。
她的盲眼转向陈婆的方向,冷笑里带了冰碴:你以为你在造神?
你只是个被废弃的管理员。
陈婆不知何时跪在井边,枯瘦的手悬在水面上,像要捞起什么。
她听见墨槐的话,猛地抬头,眼里血丝缠成网:我在救我孙女!
阿葵本该是新世界的种子!
你改写了清道夫的清除目标,却没改它的忠诚协议。陆九难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赤脚郎中的逆盟铜牌在晨雾里闪着暗光,他一步跨到陈婆跟前,抬脚踹在她后心:它认母体,也认背叛者。
你不是创造者,你是祭品。
陈婆被踹得撞在井沿上,额头磕出血,却仍伸着手往井里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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