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的海水裹挟着血腥气,在狭窄的沉船舱室内弥漫。林溪半拖半抱着已陷入昏迷的陆沉,踉跄地退入这处由“探索者Ⅲ号”——“星尘号”的附属科研船——残骸构成的临时避难所。锈蚀的金属舱壁在窗外微弱天光的映照下,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肋骨。
陆沉的状况极糟,黎琛那柄淬毒的利刃造成的伤口位于肩胛下方,虽未直接命中心脏,但刃上附着的诡异毒素与精神污染正疯狂侵蚀着他的身体。伤口周围的皮肤已泛起不祥的青黑色,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幽蓝光纹正沿着血管向上蔓延,甚至透出衣物,在昏暗中散发出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冷光。他呼吸微弱而急促,身体因寒冷和痛苦不住地颤抖,额头上沁出冰冷的汗珠,与血污混杂在一起。
“坚持住…陆沉,看着我,坚持住!”林溪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将他小心地安置在相对干燥的角落,用从自己衣物上撕下的、还算干净的布条紧紧压住他那仍在渗血的伤口。触手之处,一片冰寒,那绝非正常失血该有的温度。
没有干净的淡水,没有有效的药物,只有这艘数十年前沉没于此的钢铁坟墓作为屏障。绝望如同舱外冰冷的海水,无声地漫上心头。
“冷…”陆沉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呓语,牙关紧咬,“母亲…别去!…灯塔…眼睛!…”
林溪握住他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她的“共感”能力在此刻如同双刃剑。无需主动激发,陆沉意识深处翻腾的痛苦、恐惧、以及那些被深埋的记忆碎片,便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感官。她看到闪烁的、非人般的冰冷瞳孔在无尽黑暗中睁开(“守望者”的惊鸿一瞥),看到陆振海模糊而冷酷的面容,更看到…一个被幽蓝光芒包裹、神经束连接着无数导管、在透明维生舱中无声悲鸣的女性身影——那定然是陆沉的母亲!
这些碎片化的景象充满了绝望与非人的科技恐怖感,让林溪的心脏都为之抽搐。她强迫自己从这情感的泥沼中抽离,现在不是沉溺于他人痛苦的时候。
必须做点什么!
她环顾四周,借着从破裂舷窗透入的、被海水过滤后显得阴森扭曲的光线,艰难地搜寻着。船舱内一片狼藉,倾倒的仪器、散落的文件、以及一些船员私人物品混杂在锈渣和淤泥中。
她的目光落在陆沉随身携带的那柄战术匕首上,匕首造型简洁,材质特殊,柄部有细微的电子纹路。她记得陆沉曾用它处理过一些电子锁。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她拿起匕首,调到最低档的能量输出模式——匕首尖端泛起微弱的、高频振动的蓝光。
她一咬牙,将发光的匕首尖端小心地靠近陆沉肩胛的伤口。
“嗤——”
一声轻微的灼烧声响起,伴随着皮肉焦糊的气味。昏迷中的陆沉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但令人稍感意外的是,伤口处那蔓延的幽蓝光纹似乎真的被这微弱能量场抑制了瞬间,蔓延速度稍有减缓,尽管那青黑色的毒素区域依旧触目惊心。
这远洋国际的科技装备,似乎对同源的污染能量有一定干扰作用?林溪心中闪过一丝猜测,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取代。这只是杯水车薪,陆沉的体温仍在下降,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她必须找到更多线索,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找到能救他的希望!
强忍着左臂因过度使用能力而残留的麻木感和视野边缘挥之不去的瓷器裂纹状虚影,林溪开始在沉船残骸中仔细搜寻。她触碰着锈蚀的舱壁、倾倒的控制台、甚至那些早已腐朽的船员衣物,微弱的共感能力被动地捕捉着此地残留的情绪印记。
悲伤、恐惧、以及在末日降临前的短暂迷茫…这些属于数十年前“星尘号”船员的情绪碎片,如同幽灵般萦绕在这片金属墓穴中。
突然,她的指尖在一块半埋在淤泥中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铭牌上停住。铭牌上,“探索者Ⅲ”的字样依稀可辨,但其下方,还刻着一行更小、却让她心跳骤停的文字:
“‘星尘’副舰 – 罗盘校准基准点 – 193X.07.14”
罗盘!又是罗盘!
她猛地掏出一直贴身携带的那枚黄铜罗盘。只见罗盘此刻正微微发烫,中心那嵌入风干指骨的凹槽,正散发出与铭牌产生共鸣的、极其微弱的脉动幽光!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嗡”的一声,一段不属于她的、强烈而清晰的影像被强行塞入:
不再是模糊的碎片,而是一段相对连贯的记忆回响!
视角属于一个年轻的、穿着旧式船员制服的男人,他正惊恐地跪在“探索者Ⅲ”这间相同的舱室里,用颤抖的手,在一块相对完好的金属内壁上用力刻划着。他口中反复喃喃,带着无尽的恐惧与一丝最后的执着:
“罗盘指向的不是北极…不是!是‘祂’的瞳孔!坐标是陷阱!灯塔是‘眼睛’!记住…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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