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海水的咸腥,旧港区的雨丝裹挟着深秋的寒意,无声地浸透着每一寸腐朽的金属与木材。林溪靠在废弃档案室冰冷的铁架上,指尖下的加密数据棒表面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陆沉站在几步之外,阴影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正紧盯着她,或者说,紧盯着她手中那枚刚刚从老K遗留的线索中破译出的“钥匙”。
“灰烬信标!…” 林溪低声重复着从老K加密信息中破译出的最后一个词组,喉咙有些发干。这不是一个地名,更像是一个代号,一个在“深潜者”项目零散记录中被多次涂抹,却又因程序员的某种疏忽或刻意保留,而残存在底层代码里的指向性标识。
陆沉没有立刻回应,他走到窗边,撩开破损的帆布一角,向外望去。窗外是迷宫般的旧港棚户区,霓虹灯的残影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晕,更远处,旧港灯塔的轮廓在雨雾中若隐若现,顶端那非自然的幽蓝光芒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刺眼。
“一个被刻意遗忘的坐标,”陆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或者说,一个不希望被任何人找到的‘垃圾处理场’。”
林溪的共感能力在接触到“灰烬信标”这个词时,就仿佛触碰到了一块冰冷的、布满尘埃的墓碑。没有强烈的情感波动,只有一种死寂的、被彻底掏空后的虚无感,混杂着某种…被强制“格式化”后的残留辐射。这种感觉让她极不舒服,像是用手直接抚摸烧焦后的余烬,冰冷之下潜藏着灼伤的危险。
“信息显示,它与早期的能量排放试验有关,地点在西北方向的废弃无线电信号塔,靠近第三废弃码头。”林溪调出刚刚在便携设备上还原的模糊地图,一个红点在屏幕边缘闪烁,那里几乎是旧港区被遗忘的边界,再往外就是荒芜的礁石滩和无人管理的海域。
陆沉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里是‘远洋’早期的一个辅助监测点,名义上用于航道信号校准,大概…二十年前就彻底废弃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官方记录是设备老化,迁往新址。”
但“灰烬信标”这个词,显然与“设备老化”毫不相干。它更像是一个隐喻,指向某种需要被彻底掩埋、连灰烬都不愿让人看见的东西。
决定前往的过程沉默而迅速,怀疑的种子仍在心底滋生,但迫近的危机感和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林溪需要答案,需要弄清楚这纠缠不休的“低语”和罗盘的秘密,而陆沉…他的动机依旧成谜,但至少此刻,他们的目标暂时重合。
夜更深了,雨势稍歇,但雾气愈发浓重。两人避开主干道和依旧亮着灯的区域,穿行在旧港最阴暗的角落。锈蚀的管道如同巨兽的尸骸横陈,废弃的船只骨架在浅滩上随波轻晃,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林溪的共感能力像一张无形的网,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情绪波动或危险预兆。这里的“残留”情绪更加稀薄、破碎,仿佛连痛苦和绝望都被时间稀释,只剩下一种麻木的衰败。
越是靠近信号塔区域,环境越是荒凉。终于,那座锈迹斑斑的钢铁结构出现在视野尽头。它比想象中更高,像一个巨大的、死去的昆虫骨架,直刺灰蒙蒙的天空。塔身大部分漆皮已经剥落,裸露的金属上爬满了潮湿的苔藓和不知名的藤蔓。塔顶原本安装信号装置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只有几根断裂的电缆在风中摇曳。
没有灯光,没有守卫的痕迹,只有死亡一般的寂静。
“感觉…太干净了。”林溪压低声音,她的共感在这里几乎捕捉不到任何有效信息,只有一片空洞的回响,这本身就不正常。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这里的情感印记都彻底抹去了。
陆沉打了个手势,示意跟上。他选择了一条从侧面靠近的路线,利用堆积的废弃建材和半人高的荒草作为掩护。两人无声地接近塔基。入口是一扇厚重的、布满铁锈的铁门,一把早已失效的巨型挂锁虚挂在门栓上。
陆沉检查了一下门轴,从随身工具包里取出润滑剂小心喷洒,然后用力一推。铁门发出沉闷而嘶哑的呻吟,向内开启,带起一阵灰尘。
门内是信号塔的底层操作室,空间比想象的要大。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尘土味,还有一种…极淡的、类似臭氧和某种化学试剂混合的怪异气味。操作台早已被搬空,只留下一些固定螺栓的痕迹和散落在地上的电线头。墙壁上残留着一些模糊的图表和操作规程,字迹大多难以辨认。
林溪的指尖拂过控制台残留的金属支架,试图集中精神,发动共感。起初依旧是那片令人不安的空寂,但当她更深地沉浸进去,摒除杂念…
细微的、仿佛来自极远之处的噪音开始涌入。不是人声,不是具体的影像,而是一种…高频的、持续的嗡鸣,像是某种设备运转到极限时的哀嚎,又像是无数个微弱信号在同时尖叫,然后被强行掐断。在这噪音的底层,流淌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注视感,与她在家中接触罗盘、在旧港区感知到的“低语”同源,但更加…纯粹,更加不加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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