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厅里的空调风吹在林溪后颈时,她才惊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洇透真丝衬衫。
三天前把罗盘塞进梅瓶内胆时,她亲眼看见瓶身粉青釉面浮出细纹,像极了干涸的血痕。当时只当是光线问题,此刻隔着十米远,那裂纹在射灯下明明灭灭,倒像无数只半睁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林老师?”
年轻的工作人员小赵抱着调光器站在展柜旁,声音发紧。林溪这才回神,目光从加固过的独立展柜移开 —— 柜里的梅瓶是 “宋元雅韵” 特展的压轴品,馆里给它起了个雅致的名字,叫 “梅映寒泉”。
“角度可以。” 林溪尽量放平声音,尾音却还是飘了下,“灯光再压三十流明,瓶肩的‘蚯蚓走泥纹’能更显层次。”
小赵应声去调,林溪的视线重落回展柜。特种玻璃泛着冷光,把梅瓶衬得像浸在冰水里,可罗盘那股阴冷却穿透玻璃,顺着空气爬过来缠在脚踝上。她甚至能听见细微的 “沙沙” 声,像有人在耳边指甲刮磨砂纸。
这声音从藏罗盘那天起就没断过。
“离展柜远点。”
严厉的声音砸过来时,林溪转身看见安保队的王队长正皱眉盯着她,制服第二颗纽扣崩得紧紧的,显然在气头上。
“林老师是吧?” 王队长扫过她发白的脸,“知道这瓶子值多少吗?非工作人员禁止近距离停留。你脸色差成这样,去休息室躺会儿?” 他指了指专家休息区。
“谢谢王队,昨晚赶报告熬狠了。” 林溪扯出个笑,眼角细纹都发僵,“我就在这儿站站,不靠近。”
她不能走。这梅瓶现在是颗定时炸弹,必须盯着。
展厅里的人渐渐多起来。穿定制西装的藏家举着放大镜研究元代青花的钴料,戴棒球帽的学生举着手机对着汝窑盘拍不停,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在跟馆领导闲聊。嗡嗡人声混着快门声、脚步声,本该是最踏实的人间烟火气,林溪听着却像隔着层水,模糊又遥远。
只有那 “沙沙” 声越来越清,像无数细沙顺着耳道往里灌。下一秒,一股浓烈的腥气又猛地钻进鼻腔。林溪的心脏像被湿冷的手攥住,猛地缩成一团。
这味道!
三天前在工作室,罗盘刚从锦盒里拿出来时就是这味。还有那封匿名信 —— 信封沾着褐色淤泥,拆开时飘出的,也是这股能呛出眼泪的咸腥。
她猛地抬头,目光像探照灯扫过人群。穿碎花裙的老太太在跟同伴说梅瓶釉色,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对着展品介绍牌拍照,两个穿校服的女生举着自拍杆挤在展柜前…… 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可那股腥气越来越浓,像潮水漫过脚腕、膝盖,顺着喉咙往肺里钻,带着能冻裂骨头的寒意。
是幻觉吗?是幻嗅?
林溪的视线又不受控制飘向展柜里的梅瓶,脚步像被人推着似的往前挪了两步。指尖离展柜玻璃还有几厘米时,她清楚感觉到指尖在抖 —— 不是害怕,是近乎本能的亢奋,像即将摸到答案的钥匙。
就在指尖碰到玻璃的刹那 ——
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炸开!不是玻璃的凉,是带着铁锈味的、能冻僵血液的冷!
“咕噜……”
海水猛地灌进嘴里!咸涩味道呛得喉咙发疼,眼前瞬间被幽暗的深蓝淹没。头顶吊灯疯狂摇晃,黄铜灯架撞击的脆响里,混着金属撕裂的尖啸,像巨兽濒死时的哀嚎。
“救命!”“船要沉了!”
无数哭喊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男人的嘶吼,女人的尖叫,还有孩子的哭嚎。冰冷海水里,无数只手在胡乱抓挠,有人扯住她的头发,有人攥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更可怕的是那道视线,来自深海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视线。
“嗬 ——!”
林溪猛地抽气,踉跄着往后倒,后背重重撞在另一个展柜的棱角上。剧痛炸开的瞬间,眼前的深蓝碎了。
“林老师!” 小赵的惊呼声穿透耳鸣传来。
林溪睁开眼,刺眼的灯光让她瞬间流泪。她还站在 “梅映寒泉” 展柜前,指尖离玻璃还有段距离。刚才的一切…… 是幻觉?
不!
展厅顶部的射灯正在诡异地闪烁,暖黄色光线一点点褪去,变成深海般的幽蓝!蓝光淌在每个人脸上,把那些好奇、赞叹的表情泡得发涨 —— 有人的脸颊开始浮肿,皮肤透出青灰色,眼珠一点点往外凸,嘴角淌下带泡沫的海水!
“星尘号……” 林溪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
那些人身上的衣服正在变化,T 恤变成破旧的粗布衫,西装裙变成褪色的呢子大衣 —— 都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款式,和资料里 “星尘号” 沉船遇难者的着装一模一样!
一张浮肿的脸凑到她面前,眼眶里的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林溪看清了,那是张女人的脸,嘴角还挂着海藻。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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