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过岩山部落中央的空地,刮起阵阵烟尘与灰烬,夹杂着呕吐物的酸臭和粮仓边缘焦糊的气味,吸入肺中,带来一阵冰冷而污浊的窒息感。人群黑压压地围拢着,沉默着,但那种沉默并非平静,而是暴风雨前极度压抑的死寂,仿佛每一个人的胸膛里都有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无数道目光,燃烧着愤怒、恐惧、后怕与难以消解的惊悸,死死钉在空地中央那七个被粗糙绳索捆得结结实实、瘫倒在地的身影上,尤其是那个满脸淤血、眼神却依旧闪烁着疯狂余烬的坚爪。
中毒的磐石被两名战士搀扶着,他庞大的身躯此刻虚弱不堪,脸色蜡黄,额头布满冷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嘶声。但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却瞪得滚圆,里面血丝密布,喷射出近乎实质的怒火,死死盯着坚爪,仿佛要用目光将他撕碎。若不是浑身脱力,他早已扑上去将其砸成肉泥。
苍牙脸色也有些苍白,腹部不时传来隐痛,但他站得笔直,手握染血的石矛,如同钉在地上的标枪,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俘虏和周围的人群,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异动。他脚下的几只猎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噜声,獠牙外露,粘稠的唾液滴落,同样死死盯着曾经的“族人”,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就会扑上去撕咬。
汪子贤站在所有人前方,背对着被看押的叛徒,面向着黑压压的、情绪汹涌的族人们。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铁青,嘴唇紧抿,勾勒出一条冰冷坚硬的线条。晨曦苍白的光线落在他身上,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而将他周身那股凛冽的寒意映照得更加清晰。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无论是岩山本部族人,还是后来加入的新附者,亦或是那些同样来自黑石降部、此刻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成员,都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此刻已经到了联盟存亡的最危险关头。投毒和焚粮的阴谋虽然被挫败,但其造成的破坏和信任裂痕是惊人的。物理上的损失可以弥补——被污染的的水源可以更换,烧掉的粮食虽然肉痛,但尚未伤及根本,中毒的战士经过调养也能恢复。但心理上的创伤和猜忌的毒瘤,若不以最果断、最严厉的方式切除并烙下印记,必将滋生蔓延,最终从内部彻底瓦解这个本就脆弱的联盟。
简单的处决,不够。必须让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心思浮动、尚未完全归附者,刻骨铭心地明白什么是绝对不可触碰的底线,明白背叛需要付出何等恐怖的代价,同时也必须让所有人看到,秩序的建立并非基于某一个人的权威,而是基于所有人生存所必须遵循的规则。
他深吸一口冰冷而污浊的空气,转过身,目光如冰冷的刀锋,落在瘫软的坚爪身上。
“为什么?”汪子贤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寒冷的空气,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坚爪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肌肉因疼痛和疯狂而扭曲,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声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刺耳:“为什么?哈哈!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汪子贤!你们岩山人何时正眼瞧过我们?干活最多的是我们!吃残羹冷炙的是我们!像防狼一样被你们盯着、防着的也是我们!凭什么?凭什么那些后来软骨头能分到食物,我们黑石的勇士却要永远低人一等?我不服!黑石部族,永不为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和扭曲的自傲。
“所以,”汪子贤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你就要让所有人为你那点‘不服’陪葬?用最阴毒的伎俩,残害给你食物、容你存身之地的人?甚至连那些和你一样出身,苦苦挣扎只想求活的人,你也要一并毒杀、烧死?”他的手臂猛地一挥,指向周围那些面色惨白、尤其是黑石降部中惊恐万状的人们。
坚爪的话语猛地一滞,眼神闪烁了一下,但随即被更深的疯狂淹没:“成王败寇!只恨……只恨没能烧光你们的粮,毒死你们所有人!可惜……可惜啊!”他癫狂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束缚,却只是让绳索更深地勒进皮肉。
汪子贤不再看他。这种彻底被仇恨吞噬、毫无理性的灵魂,已经无法用语言沟通。他重新转向人群,目光沉重而锐利。
“大家都看到了!也都经历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蕴含着沉痛与不容置疑的威严,“就在刚才,我们差点失去最英勇的战士,失去我们过冬的命根子!联盟差点在内鬼的毒火中化为灰烬!为什么?不是因为敌人有多强大,而是因为我们内部出现了叛徒!出现了为了一己私怨,不惜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狱的疯子!”
人群骚动起来,愤怒的低吼声开始压过恐惧的沉默。尤其是那些中毒战士的亲属和朋友们,眼睛赤红,恨不得生啖其肉。
“活剐了他们!” “砸碎他们的骨头!” “烧死这些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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