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创造的这种文字,脱胎于实物形象,笔画简练,注重特征,被他暗自命名为“炎黄书”,既是纪念深藏于心的某种情怀,也取其如火焰般照亮文明、如黄土般孕育万物之意。
最初的兴奋过后,实际的问题接踵而至——写在哪里?
陶坯太软,烧制好的陶片易碎且刻画困难,兽皮珍贵且不易保存刻画。汪子贤沉吟片刻,目光扫过部落四周。
“我们需要一种既坚固又能方便刻写的材料。”他吩咐道,“鹰眼,明天多派一队人,去河边、林间仔细寻找,特别是那种背部有平整硬壳的大龟,或是大型野兽的肩胛骨、头盖骨,洗干净带回给我。另外,质地细腻、易于刮削的薄木板也可以留意。”
第二天,搜寻队带回了成果:几只硕大的河龟(不幸成为了当晚的肉汤),若干龟甲;几块野牛和巨鹿的肩胛骨、肋骨;还有一些质地坚硬的薄木板。
汪子贤亲自处理龟甲和兽骨,费力地刮去上面的血肉和筋膜,反复清洗,甚至用草木灰浸泡去味,再晾晒干燥。处理好的龟甲兽骨,质地坚硬,表面平整略弧,正好适合刻画。
他拿起一支磨得极尖利的燧石刻刀,又尝试了用坚硬的骨锥,选定一块巴掌大的龟腹甲,屏息凝神,开始用力刻下第一个真正用于记录的“炎黄书”文字——一个代表“陶”的字(他画了一个简易的陶罐形:○下面加两短竖线表示支撑),然后在旁边刻下了表示“坏”或“失败”的符号(一个折断的箭头形),接着又刻下表示“颜料错”的组合字(代表赭石的红色矿石形+代表锰的黑色块状形+一个表示“不同”或“错误”的叉号)。
刻刀在坚硬的龟甲上留下清晰而深刻的白色痕迹,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这过程远比在陶片上划动费力,但也正因为费力,每一笔都带着一种庄重的仪式感,仿佛将信息和意志强行镌刻进时间的骨骼之中。
“看到了吗?”汪子贤将刻好的龟甲展示给围观的工匠和头领们,“这就是那次失败的记录!什么错了?颜料弄错了!以后只要看到这个,我们就知道要警惕什么!这就是文字的力量!”
工匠们激动地传看着这片小小的龟甲,仿佛捧着一件绝世珍宝。那上面冰冷坚硬的刻痕,比任何口头的训诫和模糊的记忆都来得直接和震撼。
接着,汪子贤又为这次成功的彩陶烧制记录了关键数据:他改进了数字系统,不再是简单的划杠,而是创造了更简洁的符号(借鉴了结绳记事的灵感,用横竖点组合表示个十百),刻下了“陶窑温度需达‘某数值’”、“赭石粉‘某数值’、需研磨‘某数值’细”、“烧制时间需‘某数值’”等信息。虽然依旧粗糙,但已是革命性的精确。
为了管理日益复杂的物资,他刻制了“粮仓簿”:用文字和数字记录不同种类食物的入库、消耗和结余。
为了记载部落大事,他刻下了“大事纪”:某月某日,黑石来犯;某月某日,首窑彩成;某月某日,议定新规……
一块块龟甲、兽骨被刻满,穿绳成册。它们沉默却无比坚定地承载着部落的记忆、知识和规则。
文字的出现,立刻对部落的管理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一道需要调配物资的命令,不再需要口信者反复背诵可能记错的内容,只需带着刻有明确指令(“调粟米十筐至陶坊”)的龟板,双方核对无误即可执行,效率与准确性大增。
显然,这项工作的专业性和重要性,已非汪子贤一人或头领们兼职所能胜任。
这一日,汪子贤再次召集众人。他面前的石台上,摆放着几片刻满文字的龟甲和一根象征权威的刻刀。
“文字,是光明之火赐予我们最锋利的武器,它能斩断愚昧,照亮未来。”他朗声道,“但掌握和使用这武器,需要专注、耐心和忠诚。因此,我决定设立一个新的职位——‘记事官’!”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新职位的重要性。
“记事官,负责用文字记录部落的一切:法令、贡献、物资、大事、知识。他们必须绝对公正,严守秘密,细心无误。他们所刻下的每一个字,都将成为部落的准则和历史的见证!地位尊崇,责任重大!”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看到了无数渴望、敬畏、跃跃欲试的眼神。这其中,有原本负责结绳记事的鹰眼手下那个年轻人(他最为积极学习新文字),有岩山部落里两个以心思缜密、记性好在狩猎队负责清点猎物的青年,甚至还有一个是游鱼部落的女性,她曾在分配渔获时展现出出色的计算能力,也偷偷学会了大部分基础文字。
汪子贤点了四个人的名字,包括那名女性:“你们四人,将担任部落的第一批记事官!从今日起,脱离日常劳作,专心从事刻录、整理、保管之责。所需龟甲兽骨材料,由部落优先供应!”
被点名的四人激动得满脸通红,尤其是那名女性,在周围些许惊讶却更多是羡慕的目光中,挺直了胸膛。这意味着,贡献和能力的标准,再次被拓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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