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铭,”他没回头,“‘夜枭’牺牲前,有没有可能……敌人已经从他那里,拿到了部分‘灯塔’和机场的布防详情?”
孙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据‘夜枭’最后一份完整报告和我们的紧急评估……可能性存在,但不高。‘夜枭’接触的核心是后勤和部分会议纪要,具体作战计划、目标坐标和攻击路径,属于更高密级,他未必能触及。但他长期潜伏,敌人可能会从他的活动规律和接触范围,进行反向推测和重点侦查。”
楚风的手指停在了标注为“灯塔-黑石口试验点”的红圈上。“也就是说,敌人知道我们要建‘灯塔’,知道大概在哪些区域,知道我们有重要机场。但具体哪个‘灯塔’已经建成,哪个机场防卫最薄弱,他们不一定清楚。他们想来一次‘外科手术’,既展示肌肉,又打掉我们的眼睛和翅膀,但刀具体往哪里下,还得靠侦查和猜测。”
“是。”孙铭点头,“所以‘夜枭’拼死传来的这份情报,最大的价值,就是给了我们这个时间窗口,和明确的攻击意图。让我们能提前准备,加强防护,甚至……设下陷阱。”
“陷阱……”楚风转过身,背靠着地图,看向孙铭。油灯的光从他侧后方照来,在地图上投下他巨大的、晃动的阴影,将那些红圈都笼罩在内。“我们拿什么设陷阱?用‘疾风’去拦截可能的高空轰炸机?用岸防炮去打几十公里外的航母?还是用老陈那些‘海漂子’伪装壳,去骗美军的精确制导炸弹?”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点自嘲,但话里的分量,让孙铭心头一沉。
“团座,至少我们可以加强伪装,疏散关键设备,增加防空阵地和巡逻……”孙铭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自己也知道,在绝对的技术和火力差距面前,这些被动防御措施,效果有限。
楚风走回桌前,没有坐下。他拿起那张电报纸,又看了一遍。目光在“7-10天”和“手术刀”上停留。
“孙铭,”他忽然问,“‘夜枭’……有家人吗?”
孙铭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团长会突然问这个。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有。在江南老家。妻子,一个五岁的女儿。‘谛听’的档案里有记录,但我们从未直接接触过,是通过绝对可靠的第三方单线联系和提供生活补助。‘夜枭’的真实身份,即使在‘谛听’内部,也只有我和另外两个早已牺牲的同志知道。”
楚风沉默了很久。油灯的光焰又跳动了一下,将他脸上变幻的阴影拉长,又缩短。
“厚待他的家人。”他终于开口,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刻进石头里,“他的孩子,以后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孩子。抚养,教育,直到成人。这件事,你亲自去办,通过最隐秘的渠道,确保绝对安全。要用……我们自己的钱,干净的渠道。”
孙铭挺直身体,用力点了点头,眼眶骤然红了,但他死死忍着,没让任何东西流出来。“是!”
“还有,”楚风把电报纸仔细折好,没有放回桌上,而是放进了自己贴身的衣袋,“通知‘灯塔’项目组和所有机场、雷达站、岸防关键节点。即日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伪装要加强,但该亮的‘眼睛’(雷达)也不能全瞎,要有选择性地开。防空火力,集中到最关键的位置。人员和非必要设备,制定好紧急疏散方案。”
他顿了顿,走到窗前,望着外面吞噬一切的黑暗。“另外,给李云龙发一份加密简报,只提要点:美军可能对我沿海关键设施进行突袭,提醒他西北行动需更加隐秘,警惕可能的空中侦查和破坏。他那边……也是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不能有事。”
“是!”孙铭再次应道。
“还有,”楚风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谛听’……必须进行一次彻底的内部安全审查。‘夜枭’的暴露,是意外,还是我们内部有更深的漏洞?尤其是与美军第七舰队相关的所有情报线和人员,重新梳理,评估风险。必要的时候……该断的线,立刻断掉。牺牲已经够多了。”
孙铭的脸颊肌肉绷紧了,那道疤显得更加深刻。“明白!我会立刻着手。宁可错断,不可牵连。”
楚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走到油灯旁,拿起那根细铁签,轻轻拨了拨灯芯。火光猛地亮了一下,然后又恢复稳定,照亮了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孙铭知道,该汇报的已经汇报完了,该领的命令也已经领了。他该走了。但他脚下像生了根,看着团长映在墙上的、被灯光和黑暗撕扯的孤独背影,那句哽在喉咙里很久的话,终于还是挤了出来,声音嘶哑:
“团座……‘夜枭’他……牺牲前最后一刻,通过破损的电台,断断续续传回几个词,不是密码,就是普通话音……我没敢写在正式报告里。”
楚风拨弄灯芯的手停住了。他没有回头。
“他说了什么?”
孙铭闭上眼,复述那仿佛烙在耳膜上的、夹杂着巨大电流噪音和爆炸背景音的、破碎的句子:
“……告诉家里……‘灯塔’……必须亮……值了。”
说完,孙铭猛地睁开眼,转身,几乎是逃也似地,大步走向门口,拉开门,身影迅速融入门外浓重的夜色里。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外。
指挥部里,重新只剩下楚风一个人。
和那盏沉默燃烧的油灯。
他站在原地,很久没动。贴着胸口衣袋的位置,那张薄薄的电报纸,仿佛带着牺牲者最后的体温和重量,烫得他心脏微微抽搐。
他缓缓走到地图前,看着那些代表脆弱希望和巨大风险的红圈。
“‘灯塔’……必须亮……”
他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然后,他伸出手,不是去指那些红圈,而是握成了拳头,用指关节,轻轻地、却极其坚定地,叩了叩地图上海岸线的位置。
叩。
叩。
叩。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房间里,像心跳,像战鼓,像某种无声的誓言。
窗外,夜色正浓。
但油灯的光,
依旧倔强地亮着,
试图刺破这一小片,
沉重的黑暗。
而更深的黑暗中,
那把名为“手术刀”的寒锋,
已然,
悄然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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