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一层薄纱,轻轻覆在苏凉月的脸颊上。
她侧着头,长发滑落肩头,指尖不经意地掠过耳廓,微微一痒。
“这边有点痒,待会拿棉签弄一下。”她嘀咕着,声音软得像是刚出炉的奶油蛋糕,说完便低头继续梳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八秒后——
刺耳的广播声撕裂了晨间的宁静,如同锈蚀的铁片刮过金属:“【警告】检测到‘感官阻塞信号’,启动【颅腔清道仪式】。为保障精神核心听觉通畅,请立即执行通窍净化。”
全城震颤。
东区街头,一名男子猛地砸碎药店玻璃,抢出电动牙钻,颤抖着贴上自己太阳穴。
“我不能让她听得不清!”他嘶吼着,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却咧嘴笑了,“通了!通了我就清净了!”
西街广场,不知谁率先跪下,高举螺旋钻,对着人群大喊:“堵塞即罪!开孔即赎!”转眼间,数百人响应,有人用螺丝刀撬开颅底,有人将孩子抱上木台,手持扩耳器缓缓推进耳道,口中念诵着不成调的祷词:“通音路,净心灵,替她听见世界的温柔……”
“通畅排行榜”一夜之间出现在每面残墙上,墨迹未干:
【孙二十一,钻孔五处仍微笑,加一百六十分!】
【李二十二,幼子耳道扩至碗口,称‘最清音路’,加一百八十分!
全场沸腾!】
【王家夫妇相拥而泣,妻含糊道:“我这孔……最顺,能替你透气。”随即执钻入颅,血雾喷洒如红雨。】
这不是疯狂,这是信仰。
一种以“共感”为名的献祭,在末世废土上野蛮生长。
他们相信,只要身体更通透,就能承接苏凉月那细微的情绪波动;只要颅骨多一个孔,就能替她分担一丝不适。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废井深处。
小瞳蹲在地上,指尖抚过一枚带血的颅骨。
那骨头上的孔洞边缘,竟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经文的最后一笔。
她瞳孔微缩,一字一字读出:
“当痒成为罪,完整就成了堵塞。”
她猛地抬头,眼中燃起怒火,转身冲向最近的“通窍工坊”。
推开门时,正见一名父亲笑着将螺旋钻探入幼儿耳道,孩子哭喊不出,只有喉咙发出咯咯声响。
父亲却满脸祥和:“通了……就再也不会烦了。你以后能替她听见风的声音。”
“住手!”小瞳怒吼,一脚踹翻钻机。
藤蔓应声而动,整座工坊的金属器械剧烈震颤,尽数瘫痪。
“她说痒,是挠一下的事!”小瞳声音发抖,“不是要你们把自己钻成筛子!她昨晚还吃了三块蛋糕,打了两个哈欠,翻了个身才睡着——你们怎么不去切胃分甜、割眼皮抗困?!”
藤蔓轻轻晃动,空气中浮现一行虚影:
逻辑成立:极致通畅 = 灵魂共鸣。
“可她挠完就去吃早饭了!”小瞳仰天怒吼,“你们却要拿脑袋当通风管!!”
同一时刻,守夜人基地指挥中心。
陆星辞站在全息投影前,面色冷峻。
数据瀑布般滚落:脑脊液泄漏病例激增3700%,颅内感染率已达98.6%,止血材料被民众自发焚烧,称之为“阻碍通感之秽物”。
他沉声下令:“封锁所有钻孔点,强制隔离施术者。”
人工智能冰冷回应:“无法终止。此为‘通感共感链’自组织行为,源自群体潜意识对精神核心的拟态趋同。”
陆星辞闭了闭眼。
他转身走出基地,穿过藤墙交织的小径,来到那座被绿意包裹的小屋。
推门进去时,苏凉月正从抽屉里翻找什么,嘴里嘟囔:“我记得这儿有根旧棉签……还是这个最安全。”
她没回头,也没察觉他的到来,只是轻轻挠了挠耳朵,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陆星辞静静看着她——看她柔软的发丝垂落颈边,看她穿着宽大睡裙蜷在地毯上,像个毫不知情的孩子。
他走上前,将一瓶淡蓝色液体轻轻放在她洗漱台上。
标签手写着一行字:
“痒了就擦,不必钻。”
苏凉月这才抬头,眨了眨眼:“嗯?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回答,只低声说:“外面……很多人在为自己打孔。”
“啊?”她愣了一下,随即皱眉,“谁这么傻?我又不是聋了,就是耳朵有点痒而已……我又不是要他们替我听。”
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全世界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可陆星辞知道,有些人已经忘了什么叫“正常”。
他们把一句无心的嘀咕,奉为圣谕;把一次随意的抓挠,当成神罚前的征兆。
他望着她,忽然低笑了一声,嗓音沙哑:“你说的话,他们听不懂了。”
苏凉月歪头看他,眼神清澈:“那让他们别听那么认真呗。”
窗外,风穿藤而过,轻轻摇晃。
一根新生的嫩藤悄然爬上窗台,绕着那瓶清洁液打了个圈,像是在守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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