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三小区回来时，夕阳已把原亚特兰缇斯执政厅的石墙染成了暖金色。劳拉德尔推开厚重的金属殿门，殿内的银灰色会议桌与石墙上残存的源晶图腾形成奇妙的交融——一边是考拉帝国的冰冷科技，一边是史前文明的质朴印记。卡伦、埃拉、卡里姆早已等候在此，连平日总绷着脸的卫兵，都悄悄站在殿角，想听听这场“远离帝国中心”的自由讨论。
“坐吧。”劳拉德尔拄着青铜拐杖走到主位，杖头的星蓝花雕纹蹭过石地，留下细碎的声响，“这里…没有…总部的…监控。没有…‘高效指令’。大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卡伦率先坐下，甲胄的关节处发出“咔嗒”轻响。他看了眼殿角的卫兵，又扫过众人，语气难得放松：“我们…能被…派到这里。都是…在总部…‘不合群’的人。”他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词，“有人…因为…反对…‘淘汰所有纸质文献’。有人…因为…觉得…‘机器不该替代所有沟通’。”
埃拉轻轻点头，指尖划过膝上的面板——屏幕上没有打开任何数据报告，只停留在一张手绘的留声机图案上。“我…曾…提议…在‘思想沟通机’里…加入…‘诗歌模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结果…被…批‘浪费资源’‘影响效率’。他们…说…帝国…不需要…这些‘没用的情感’。”
卡里姆从怀中掏出那张画着留声机的纸，放在会议桌上，纸上的炭痕已被摸得发亮：“我…更‘离谱’。”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想…修复…一台…旧时代的…钢琴。被…说‘沉迷原始娱乐’，直接…发配到了…边境。”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风穿过残垣，带来远处亚特兰缇斯孩童的嬉笑声。劳拉德尔轻轻敲了敲拐杖，打破了寂静：“可…也正因为…我们‘不合群’。我们…才看到了…帝国…看不到的…问题。”
他抬手，让侍从拿来一块黑麦饼——不是帝国标准化生产的压缩食品，而是亚特兰缇斯民众用古老石磨磨粉烤制的，边缘还带着焦香。“你们…尝过吗？”劳拉德尔将饼递给众人，“这是…今早…一名亚特兰缇斯老妇…送我的。她…没有…用‘营养成分表’…描述它。只说…‘这饼暖，能抗寒’。”
卡伦咬了一口饼，粗糙的口感与帝国精致的营养膏截然不同，却带着一种久违的烟火气。“我们…的科技…越来越…发达。”他放下饼，语气带着几分感慨，“能…造出…跨星际的…战舰。能…让…机器…代劳…所有体力活。可…人们…却越来越…‘懒’。”
“不是…身体懒。是…脑子懒。”埃拉补充道，“设计…新设备时。只要…功能…稍微…复杂一点。需要…人们…动脑子…学习。甚至…只是…用嘴…说几句…不同的指令。就…会…收到…一堆…投诉。他们…说…‘太麻烦’‘不如让机器自动处理’。”
卡里姆想起自己在边境时的经历——有一次，能源核心的监控系统出现轻微故障，只要手动输入一串指令就能修复。可负责操作的士兵却宁愿等总部派技术员来，也不愿花十分钟学习指令。“他们…怕…出错。更怕…麻烦。”他摇了摇头，“慢慢的…连…简单的…问题…都…解决不了。”
“可…亚特兰缇斯…不一样。”劳拉德尔的目光变得深邃，“他们…没有…先进的…通讯设备。没有…数据面板。”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敬佩，“但…他们…在打仗时。联络…沟通…非常…简洁。明了。一个…手势。一句…简短的话。就能…让同伴…明白…要做什么。”
卡伦想起几天前的一场小规模冲突——考拉帝国的士兵因为“思想沟通机”故障，无法传递指令，只能混乱地防守。而亚特兰缇斯的反抗者，靠几声呼哨、几个手势，就迅速完成了包抄。“要不是…我们的…武器…比他们…先进太多。”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那次…我们…可能…真的…会输。”
“还有…苏朗伽…阿丽斯。”埃拉的目光落在会议桌的一角，那里放着一本粗糙的小册子，封面用炭笔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绞刑架下的秋波》。“他们…在绞刑架下…的…诗。歌。”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触动，“没有…华丽的…词汇。没有…复杂的…技巧。却…能…让…我们的…士兵…忘记…执行命令。能…让…民众…为他们…流泪。”
卡里姆拿起小册子，翻开第一页——上面抄录着苏朗伽那首长诗的片段，字迹虽然潦草，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最…有意思的是。”他忍不住笑了笑，“印这本册子的…是…我们…自己的…士兵。”
“他…把‘秋波’…理解成了…‘秋天的菠菜’。”劳拉德尔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却带着一丝笑意，“还…在册子的…序言里…写‘这是…两位首领…在绞刑架下…分享…秋天菠菜的…故事’。”
“秋波也不对，这是一对恋人在直面死亡时的，互相倾诉衷肠，又不是偷偷摸摸的暗送秋波，这都哪跟哪呀！就不要计较这些人。”劳拉德尔心里暗自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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