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辽宁境内一个小站停靠时,天色已近黄昏。沈念跟着胡八一走下吱呀作响的铁皮车厢,北风裹着雪沫子往领口里钻,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单薄的棉袄。
“这鬼地方,比北京冷多了。”胡八一哈着白气,拎着简单的行李环顾四周。小站破败,远处是绵延的雪山和林海,一股荒凉之气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一个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炸响了:“老胡!老胡!这儿呢!”
沈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裹得跟球似的胖子,正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过来。他头戴狗皮帽,身穿臃肿的棉军大衣,脸红扑扑的,鼻头冻得发亮,但一双小眼睛里闪着热络又精明的光。人未到,声先至,那股混不吝的欢实劲儿,不是王凯旋王胖子又能是谁?
“胖子!”胡八一脸上难得露出真切的笑意,迎上去捶了对方肩膀一拳,“你小子,不是说在屯子里等吗,咋跑站上来了?”
“嗨!我王胖子是那不讲义气的人吗?”胖子一把搂住胡八一的脖子,挤眉弄眼,“听说你今儿个到,我一大早就跟支书借了驴车赶来了!这位是……”他的目光终于落到沈念身上,上下打量着,带着三分好奇七分警惕。
胡八一简单介绍:“沈念,路上碰见的兄弟,去牛心山投亲。”他没提煞气的事,只说是同路人。
沈念赶紧压下心中的激动,学着当时的招呼方式:“王哥,你好,给你添麻烦了。”
“哎呦喂,叫什么王哥,叫胖子就行!”王胖子大手一挥,显得极为爽快,但沈念眯起的左眼却看到,这胖子周身的气场颇为奇特——整体是代表活人生机的暖黄色,但边缘处却隐隐缭绕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财气”(一种微弱的金色光点),甚至还有一点几乎可以忽略的“土腥气”(极淡的灰黄色),这通常和常接触地下老物件有关。 看来,这王胖子贪财和日后倒腾古董的特质,此时已初现端倪。
“走走走,驴车在那儿,咱先回岗岗营子!这天儿,站风口上能冻成冰棍儿!”胖子热情地招呼着,顺手就想帮沈念拿行李,动作自然无比。
三人坐上吱吱呀呀的驴车,赶车的是个沉默的当地老汉。胖子坐在车辕上,嘴就没停过,从胡八一在部队的糗事说到屯子里谁家媳妇又吵架了,气氛倒是活跃了不少。沈念在一旁安静听着,偶尔附和两句,心里却始终记挂着牛心山那股阴煞。
驴车碾过积雪,驶入林海雪原。天色暗得快,四周除了风声和驴脖子上的铃铛声,一片死寂。沈念衣领下的羊首佩又开始隐隐发热,他悄悄眯起左眼,望向牛心山的方向。这一看,心里猛地一沉——
之前看到的灰黑色阴煞,此刻仿佛变得更加浓郁,如同一条巨大的黑色幔帐,笼罩着远山的轮廓。更让他心悸的是,那煞气之中,之前看到的细碎红光(怨煞)似乎增多了,像是一只只窥视的眼睛,而且隐隐有向四周扩散的趋势。
“看啥呢,沈兄弟?”胖子注意到他的异样,顺着目光望去,“那就是牛心山,看着近,走着可够呛。你那亲戚具体在哪个屯儿啊?”
沈念收回目光,敷衍道:“就说在山那头,具体我也说不清。胖子哥,这牛心山……平时大伙儿都上去吗?”
“上去?”胖子一撇嘴,“老林子深处,除了跑山的猎户,谁去那鬼地方?邪性着呢!老辈子人说,当年小鬼子在那儿祸害得不轻,死了不少人,后来就老传出些有的没的动静。前两年还有俩外地来的‘专家’非要进去考察,结果进去就没再出来……哎,老胡,你踹我干啥?”
胡八一瞪了胖子一眼,示意他别在沈念这个“投亲”的人面前乱说。沈念却心里雪亮,胖子和胡八一肯定已经听说过一些关于牛心山的传闻了,这更印证了他的判断。
回到岗岗营子,支书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安排沈念暂时住在屯子末尾一处闲置的土坯房里。胡八一和胖子则住在知青点。安顿下来后,胖子嚷嚷着要拿存着的腊肉招待胡八一和沈念接风。
晚上,在胖子那间杂物堆得满满登登的小屋里,炉火噼啪作响,锅里炖着酸菜粉条和腊肉,香气四溢。几杯地瓜烧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沈念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故作随意地提起:“胡哥,胖子哥,今天路过山脚,我总觉得那山看着有点……沉甸甸的,心里头发毛。我家老人懂点老法子,说这种山势,容易聚阴纳秽,不是善地。”
胡八一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没说话,眼神却锐利了些。胖子却来了兴趣:“哟?沈兄弟还懂这个?快说说!”
沈念斟酌着用语:“就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望气。我觉得那山里煞气很重,特别是……”他顿了顿,看向胡八一,“特别是带着血光的那种怨气。胡哥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上有兵煞,对这种气息应该比常人敏感些,可能也会觉得不舒服吧?”
胡八一闻言,深深看了沈念一眼。他确实从靠近牛心山就开始有种莫名的压抑感,原本以为是心理作用,现在被沈念点破,心中不由一动。他想起了战场上经历过的某些无法解释的直觉,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和靠近牛心山时的感受确有几分相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